在繁忙的日子里，我曾多次踏入川大华西校园，那一片古建筑群犹如历史的低语者，虽匆匆而过，却在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如今，闲下来的我，怀揣着不一样的心境，再次踏入这片充满故事的土地。
此次前来，我在钟楼处驻足良久。这座建于1925年的钟楼，今年刚好迎来了它的百岁诞辰。它由美国纽约的亚克门·柯里斯医生捐建，因而也被称作柯里斯纪念楼，是成都现存唯一的民国机械钟楼，也是华西校区当之无愧的标志性建筑。其独特的中西结合风格令人眼前一亮，中式的楼顶搭配西式的大钟，仿佛是东西方文化跨越时空的握手。我对着钟楼仔细端详，手中的相机也在不停地记录着它的每一个细节。
正当我沉醉其中时，一位在此锻炼的老者向我走来。他便是牛教授，在华西坝教书育人几十年，直至前两年才退休。牛教授热情地和我攀谈起来，当他看到我对钟楼如此着迷，便娓娓道来：“这座钟楼，早年配有西式时钟，楼内还有一座西洋铸钟。一开始是人工敲打报时，后来才改为电力驱动。而且啊，早期钟塔顶部是尖形亭台，后来才改建为现在的方形亭台。”听闻这些，我对钟楼的历史又多了几分了解，不禁对眼前这座建筑肃然起敬。
与牛教授的交谈打开了我对华西坝古建筑群探索的大门。我好奇地询问：“这华西坝古建筑群的建设，究竟是由谁主导的呢？”牛教授笑着解答道：“这主要是由华西协合大学主导和组织的。1912年，学校创办者在加拿大、美国和英国等国举办了一场设计竞赛，最终英国建筑师弗烈特·荣杜易（Fred Rowntree）综合中西方建筑工艺元素的方案脱颖而出。他对整个华西坝进行了精心的整体规划，设计了事务所、生物楼、图书馆、广益大学舍、协合中学大礼堂以及咱们眼前的钟楼等几幢主要建筑。并且以钟楼为原点，向南北延伸出中轴线，让主要建筑在东西向错落铺开，形成了如今这般独特的格局。在建设时，学校聘请了李克忠、叶溶清和苏继贤等加拿大建筑师负责具体施工。1925年，建筑群进入建设高潮期，苏继贤接任建筑总工程师、建筑部主任，按照荣杜易的设计蓝图继续修筑工程。在他担任总工程师的25年间，学校许多重要建筑都出自他手。当然，部分建筑还有特定的捐赠者和合作方，像怀德堂就是由美国纽约罗恩甫氏为纪念白槐氏而捐建，苏道璞纪念堂则是由华西大学、内迁来蓉的金陵大学、齐鲁大学、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合资兴建。”
我接着问道：“那这些古建筑大概是什么时间建成的呢？”牛教授思考片刻后说：“华西坝的古建筑主要集中在1910年代至1940年代，其中1920年代建造的居多。1910年代一些建筑就开始动工，到1920年代迎来建设高峰期，像怀德堂、赫斐院、嘉德堂等众多经典建筑都是在这一时期建成。1930年代也有部分建筑落成，1940年代像化学楼这样的建筑也相继建成，不断丰富着华西坝的建筑风貌。”
谈及建筑体量，牛教授介绍道：“华西坝古建筑群占地约1000亩，校舍建筑面积从20世纪初的20万平方米发展到1949年的67万平方米。到华西协合大学1950年停办时，共建成大小楼房39幢。目前，华西坝老建筑还有10多幢，其中8幢被列为成都市文物保护建筑，都已挂牌保护起来了。”
对于古建筑群最初的建设目的，牛教授说：“最初主要是为华西医科大学的教学、医疗和科研等活动服务。比如懋德堂、明德楼等，是教学科研场所，提供教室、实验室、图书馆等，满足医学专业教学和研究需求；仁济医院、存仁医院等建筑，用于开展医疗救治、临床教学，为师生和周边民众提供医疗服务；还有广益宿舍等，则为师生提供居住空间，保障日常生活。随着时间推移，这些古建筑的用途也在改变。部分建筑在保持原有功能基础上，进行了功能拓展和优化，像一些教学楼改造后增加了现代化教学设备。如今，它们更是成为重要的文化遗产和历史景观，不仅用于学校日常教学医疗，还会举办各种文化展览、学术交流活动，传承着华西坝的历史文化和医学发展历程。”
当我问及建设资金来源时，牛教授说：“主要来源于海外教会组织，像美国、英国、加拿大等国的教会，如美国的美以美会、英国的英美会、加拿大的公谊会等。他们出于传教、办学等宗教和文化传播目的，为华西协和大学的建设提供了资金支持，推动了古建筑群的兴建。当然，部分建筑有特定捐赠者和合作方，前面提到的怀德堂和苏道璞纪念堂就是例子。不过由于建设时间跨度长，涉及建筑众多，且缺乏完整统一的财务记录，很难确切知晓建设总花费。”
在牛教授的讲解下，我对华西坝古建筑群的特色和代表性建筑也有了更深入的认识。从布局上看，它有别于中国传统庙堂建筑层层递进的布局，呈现出错落有致、闲适大度、开放包容、散落有序的格局。外观看，楼顶除钟楼为尖顶外，全是歇山式屋顶，主柱上皆用斗拱，既有中国传统的青砖黑瓦、雕梁画栋、飞禽走兽，又融入了西式风格的楼基、墙柱、门窗等。内部采光、取暖等多采用西洋设置，比如华西校区办公楼内部是一个西式的教堂，老图书馆（懋德堂）堂内石柱上到处可见鹰的浮雕，那是西洋式的徽标。
牛教授还为我介绍了几处代表性建筑：怀德堂，建成于1919年，系校行政中心，是华西最壮丽的楼堂；赫斐院，建成于1920年，是华西较高的建筑，三重檐的四方形塔楼造型是其特色，为经典的教学楼之一；嘉德堂，建成于1924年，或许是规模最大的建筑，中间为左右四窗，两端为三窗级建筑，大顶斗拱，屋脊、檐口饰以众多龙头鱼身圣兽；华西钟楼，建于1925年，又名钟塔，原名柯里斯纪念楼，由纽约柯里斯捐资建成。配有西式时钟，塔内有一座西洋铸钟，早期由人工敲打，后改为电力；教育学院楼，东头建成于1928年，在怀德堂后方，正对广场，门楼跨两层楼高，门洞内有小观景台，与成都城门相似。1948年刘文辉捐国币10亿，学校补齐了西头；化学楼，又称苏道璞纪念楼，1941年由五大学为纪念苏道璞共建共用，正面规模与嘉德堂相当，但后面增加了深度，楼前右设计了一个小亭。
与牛教授的一番交谈，让我收获颇丰。我不仅对华西坝古建筑群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学到了许多知识，还对我国早期高等教育与西方的关系有了新的认识。我带着满满的收获，拍摄了许多照片，心中想着一定要把这次难忘的经历分享到马蜂窝上，让更多的旅友了解华西坝，了解这段尘封在古建筑中的难忘历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