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3548米:2024珠峰南坡攀登记录

作者:小小喷子 显示图片

“曾经看到这一个个驼包,便会联想它们的主人会是怎样的人。
如今,自己成了驼包的主人。
突然发现,自己正在成为自己曾经渴望的那群人。
祝所有驼包的主人一切顺利。”
——写于加德满都酒店内,正式出发前


首先明确攀登珠峰,在如今的社会并不是多伟大或者传奇的事情。但也绝不是网络上被玩坏的梗“有钱让夏尔巴背你上山”,“闭着眼都能爬上去”等等。
描述负责任的攀登,如实的陈述过程,不夸大不蔑视,这是我写这篇文章的初衷。
这不是标准的游记,没有完整的时间流水线,这是一篇攀登记录,像是写给2013年第一次徒步EBC时我的一封回信,也像是2016年第一次攀登昆布冰川后我的一次总结。
攀登只是我自己的一个梦想,经过十几年的努力,慢慢实现的过程,与他人无关。
从5300米的大本营至珠峰顶,3548米的落差,约14公里的路线,将近一个月的周期,这是我所爬过的最漫长的3500米也是走过最艰辛的14公里山路。
每一米都需要竭尽全力,每一米都需要格外小心。
而每一步,都使我距离梦想的高度更近一步。
EBC徒步路上,看到一段话,我觉得是对于生活最好的诠释。
“因为热爱生活,所以一切为了梦想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昆布冰川,最震撼也最不愿意经过的地方,破碎的冰层就像是经历了世界浩劫一般。但若想从尼泊尔攀登珠峰,这便是必经之路。


珠峰南坡6500米的C2营地的夜晚。图片中营地直面8511米的洛子峰和上千米高的洛子壁。夏尔巴们利用夜晚的时间,抓紧向C3,C4营地运送氧气和物资,在洛子壁上形成一条条光带,冰壁上7300米的C3营地清晰可见。
我们也沿着这条路线出发,发起最后的冲刺。
这对我们而言是一条梦想之路,对夏尔巴而言便是工作的通勤道路,但无论任何人,行走在上面都会付出异常的艰辛和努力。
在7000米上,没有任何事情是轻松的。
甚至于现在在家里回忆这些片刻,都会觉得寒气袭人,同时又兴奋激动。


从7300米的C3营地前往C4,在洛子壁上有一条清晰可见的道路,这便是我们通往顶峰前最后一个营地的通道。紧贴着右侧巨大的冰川直上,正上方是极具压迫感的洛子峰。C3营地就建在洛子壁中间,像是开垦出的梯田一样错落有致的排序。


8600米下撤至8500米“阳台”的路上,当天的日出只有短暂的几分钟,之后便被云雾遮挡,狂风起。


站在8690米南峰,对面是海拔8511米的世界第四高峰,此时此刻我却是俯瞰它的状态,放眼四周云层之上八千的众山将我围绕其中,这是一种令人极致震撼的梦幻感,即使现在回忆依旧觉得像是一场梦。(拍摄于登顶返回途中,日出前)


C2-C3的路上,“黄带”下方横切处,回望陡峭的洛子壁,不夸张的说如果在这里路绳脱离发生滑坠那基本就是直下千余米,四分五裂到C2。


著名的“黄带”,位于7800米左右,横切翻过“黄带”区,便可以看到洛子C4营地,之后爬过“日内瓦马刺”(Geneva Spur),很快就可到达珠峰的C4营地,大多数团队会在此稍作休整,天气允许当晚便会出发冲顶。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洛子壁,图片左侧为洛子峰C4营地,海拔7850米左右。图中可以清晰看到远古时期喜马拉雅造山运动中地壳的褶皱,面对自然原始的力量,即使坚如磐石依旧被轻松撕碎翻转。


十米高的垂直冰墙,这也是破碎的昆布冰川最后一处难点,翻上去再走个把小时就可以到达C1营地。


C1营地在昆布冰川上方,6000米海拔,只作为临时休整一夜的营地,规模远小于6500米海拔的C2营地。但这个营地也是沿途四个营地中,唯一一个可以清晰看到珠峰峰顶的营地,其余都只能看到珠峰南峰。
图中从珠峰和洛子峰延伸的冰河,呈现出条条巨大的冰裂缝。


C1营地就建在冰裂缝旁边,虽然小,但对于经历了一夜昆布冰川攀爬的登山者而言,这里显然安全许多,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


从大本营,用长焦镜头看洛子峰,陡峭的山体连雪层都不易堆积,黝黑的山体像一面墙,等我们从C2营地出发到洛子壁脚下,高达上千米的雪墙,强烈的压迫感令人透不过气,大自然从不会刻意展示它的力量,但却无时无刻令人类感到渺小和无力。
层层叠加的冰川,原本在宽阔的山谷中相对平缓安全,但在通往珠峰大本营的山间中相互挤压,数百米的落差倾泻而下,如同凝结的瀑布。现在回看这些图片,都纳闷自己是怎么爬上去的。


C1营地的清晨,珠峰看上去距离我们并不遥远,洛子壁也没有想像的高耸,但当走到他们脚下时,你才会真正的明白什么叫做强大的压迫感。


从大本营翻过昆布冰川的裂缝区到达C1,回望来时的路,陡峭的冰壁完全看不到下方的路,就像是断崖一般。


云雾中的洛子壁,几十名夏尔巴和登山者在通往C3的路上依次排开。网络上盛行的“排队”,包括希拉里台阶,其实只有爬过的人才明白在这个海拔,一条路绳上下,“超车”异常艰难,大多数人只能缓慢的跟着前方的人前进。“排队”不光是因为人多,更重要的是今年天气异常,窗口期大大缩短,造成大多数人都扎堆在两三日内冲击顶峰。
天气气候,在登山中是最重要的因素,不单是珠峰,任何户外运动都是如此。


先说结果,因为天气原因,五天之内冲击了两次峰顶,第一次到达8200米遭遇风暴返回,四天后重新出发,很幸运成功了,感谢珠峰的包容和夏尔巴以及队友的帮助还有十四座张伟团队的保障。
由于第二次担心风暴提前,C4出发后越爬越快,以至于夜里三点登顶。。。别人的顶峰照都是日出晴空,我是黑压压一片除了身后的经幡。
但相信我,在我几乎平视看到珠峰顶峰的那一刻,我爬过走过的所有山路都特么值了!
每个人对于攀登的感受都不相同,没有任何可比性。
我的体验:
是敬畏
以及
对自己的认知重构。


目前为止,领过最“高’的证书~


当你站在垂直落差上千米的洛子壁面前,人类在冰壁上行走如同蝼蚁一般渺小。你费尽心力到达海拔7950米的C4营地,目光所及满是被狂风撕碎的帐篷,这是人类绝对的生理禁区,但依旧满目疮痍,那一瞬间自己觉得很惭愧,因为我们才会有有这些本不该出现在此“外来品”。庆幸的是如今的夏尔巴和登山公司被尼泊尔政府强制要求回收山上的垃圾和参与户外装备及氧气瓶,对珠峰的保护也更完善和严格。
第一次冲顶日:晚上八点顶着狂风出发冲顶,十点的时候我们被迫下撤,眼睛被风吹出血丝,脚趾渐渐失去知觉,夏尔巴手指冻伤,只是一个半小时,我第一次感到恐惧和濒死的感觉,我知道自己如果再往前走可能就消失在黑暗中,从未见过鸡蛋大小的雪球无限的横扫在我的脸上和身上,庆幸自己没有回到C4营地,除了几顶被风撕碎的帐篷,其他一切安好。后来了解到,但晚上的狂风已经接近飓风级别……杀人风,我们本应该在营地绝不可能出发,但接到的天气预报却显示风速会逐渐减弱,讽刺的是,我们人类相信科学相信卫星相信一切技术,却忘了相信自己的本能。感恩当天及时返回,也才有了第二次的机会。
C1-C2-C3营地的全貌,看似平静却危机四伏,谁会想到排设计日后的冲顶日狂风暴雪,惊心动魄。


下图C3营地的日落,无风的营地被温暖的阳光映衬出金色,远方是卓奥友峰,大家对第二天的冲顶都格外的兴奋,谁也不曾想到第二天会遭遇到狂风暴雪的洗礼。


C4营地,之前被风暴撕碎的帐篷(拍摄于重返C4营地,第二次冲顶日)


相信我,没有人愿意几天之内爬两次珠峰,包括夏尔巴。
这不是泰山顶上的大衣随便租,红牛随便买。这是真的禁区,这也是世界意义上的巅峰,即使攀爬者拥有着无数的荣耀加身,那依旧是难以碰触的高度。
无奈的是天气,可笑的也是天气。如今的气象云图全方位的信息采集,我们拥有全世界最先进的卫星,最好的分析设备,最棒的攀登领队经验,正因如此,我却唯独把自己的理性认知抛在脑后,这差一点就造成致命的后果。我相信一切最佳的气象分析和别人的经验,而唯独忘记了那一刻只有我在7950米的营地,亲历着要把我们撕碎狂风。我的理性在那一刻完全丢失,脑中只有最后的900米高度,这是致命的错误,错的离谱!万幸,我的夏尔巴和我最后留存的生存本能将我带回了营地。如果你问我五天从6500米的C2上两次珠峰的感受,那我用自己亲身经历告诉你就是在这种极高海拔,气象云图甚至可以直接罢工的环境中,对自我的理性认知很大可能会救了你的命,然而如果出现认知偏差,那也极大可能会将你留在珠峰,两个蒙古人不是最后两个在珠峰倒下的,他们确实也是在为自己的选择支付了最高昂的学费。
关于未知,因为上次的冲顶失败,大多数记忆只存在于8200米以内的高度,上方除了珠峰顶,一切的未知夹杂着耳边挥不去的狂风余音,包括下撤后的几日陆陆续续队友因为身体和时间原因的退出,就好比战场上的一次奋力冲刺被对方无情的横扫击退,队伍损失惨重,而我们连对方的阵地甚至都没看到,这种对心理上的打击可以说是比身体的上还要难上十倍。
熬,就这么一点点的熬,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顶峰,为了自己热爱。
熬到连在C2营地做服务工作的夏尔巴都换了人,熬到快没有菜吃,熬到在6500米的海拔十天无氧的生活,终于,熬到了再一次预报天气窗口期的来临。
怎么样?还要信任天气预报吗?还要信任专业人士的经验吗?
无奈,我们真的只能接受和信任,但这一次,我决定带着自己的理性上山,因为我经历了狂风,遇到过暴雪,脚踩过洛子峰的冰壁,也尝试着向珠峰迈了几步,我想这一次除了逐渐消耗殆尽的体能,越发严重的“昆布咳”,其它的我都准备好了。如果因为我自己的体能和技术原因失败,我认了,如果因为恶劣的天气失败,我也接受了。唯一要做的,就是平安归来,回家撸串!
6500米的C2营地,大本营之外我们驻扎最久的地方,高山上的“家”


第一次冲顶失败,返回C2营地,帐篷内氧气瓶结冰,这只是6500米的海拔,在C4将近8000米的海拔狂风暴雪中度过的的一夜几乎就是噩梦。


第二次冲顶日夜8点,C4出发,还是上一次的时间,伸出手没有感受到刺骨的寒风,帐篷在微风中轻颤,抬头月光清晰可见,“温柔的”营地与上次相比感觉完全不是一个地方。万幸,天气预报准确了!
我知道,今夜就是最好的机会,也是我最后的机会,可以了,把最后的898米走完吧,加油!
回想第二次的出发,从6500米C2-7250米C3营地慢慢走节省体能,C3-7950米的C4营地,5个半小时,状态甚至超过第一次,C4-顶峰,预估8-9小时,实际7小时,凌晨三点登顶,状态好到自己不可思议的地步。


当我和扎西翻上珠峰南峰,扎西冲右边摆摆手,很随意的说了一个词“Summit”,以至于在凌晨一点的8690米的南峰,我需要竖起耳朵才终于确定,珠峰真顶就在右手边三个“小山坡”后面,其中包括著名的“希拉里台阶”。
但在那一瞬间,月光下望着珠峰,他跟我曾经在任何地方看到过的“他”都不同。
他就屹立在不远处,安静或者圣洁的不像是在这个星球之上。我的脚下尼泊尔和中国境内的云层中闪电不分国籍的不定时的闪着光斑,但我听不到一丝雷声。(回国后特意搜索豁然开朗,初中知识,因为空气稀薄接近30%含氧量,声音传播极大减弱)
星空就好像跟我平视一般,这和我坐飞机隔窗而望完全两个概念。我可以选择摘下氧气罩,当然这是绝对的傻事,因为我想有那么一分钟就真的在呼吸这个地球上能站到的最高点的空气,稀薄致命但我还是摘了,谁没疯过呢!
当我站在南峰近眺珠峰,他就像一尊王者注视着我,没有一点蔑视,也没有一点热情,他不需要等我也不需要留意我,71年来,几千人曾经膜拜在他面前之后离开,而如今我也不过是多加了一个名额罢了,我太自作多情了。
不是登顶,只是我看到顶峰的那一刻,他和我想的完全不同。没有任何其他攀登者的干扰(夜里一点多),没有云海没有阳光没有风没有雪,甚至我真的没有觉得寒冷,纯净的有些不可思议,如果世界上有神殿,那一定就在这里,这就是我那时候迸出的想法!

从2013年第一次EBC徒步,到2016年有幸作为拍摄夏伯渝老师攀登珠峰的记录者,从徒步者到攀登昆布冰川的尝试,直到今年终于站上了峰顶。
三次珠峰南坡的行程,没有一步是多余的。
感谢自己养成的写长游记的习惯,因为书写可以把我的想法变成文字和符号。
也正因为有了记录,才会看到自己的成长和变化。
题外话:总有人问攀登珠峰花费了多少钱,其实我倒觉得不如想一想,我们有多少梦想可以十几年不变,最终一点点的实现。
我想说,相比于十几年的坚持,珠峰的花费就显得特别的廉价和物超所值。


2013年徒步EBC游记链接
@https://www.mafengwo.cn/i/1162714.html
2016年珠峰南坡大本营记录链接
@https://www.mafengwo.cn/i/5525404.html

我认为这个世界上对所有人而言绝对公平的只有时间,不会多一分钟也不会少一秒钟。
相对公平的我觉得是在这个星球上面对自然环境,山川湖海时候的我们。举个例子:就算是马斯克去爬珠峰,他也不会比我少爬1米,特朗普去徒步也不会短上1公里。
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户外的原因,因为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这是一个公平的环境,没有高低贵贱,每一步每一米都需要自己去攀登自己去努力。
当我们置身于户外,可以体会到最真实的自己,也会面对最渺小最脆弱的自己。我从来不认为登山或者其他的户外运动是在征服自然,征服这个星球。人类太渺小了,别说我们去征服一座雪山了,我们大多数人连面对曾经的自己都无法去超越,所以我觉得爬山也好或者户外的运动也好,如果能够有机会超越突破曾经的自己,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我们不需要跟任何人去比我们只需要去跟曾经的自己比,这样就够了。


攀登珠峰,首先从EBC徒步开始,随着直升机降落在卢卡拉机场,我们的登山行程正式开始了。
网络上有很多EBC的游记,我自己也详细记录过,这篇文章就不再详述。这是夏尔巴人的故乡,也是传奇之地。



阿玛达布朗峰,EBC沿途几乎伴随我们全程的山峰,“虽然”只有6800余米,却是夏尔巴人心中的神山。


南池镇上偶遇放学玩耍的孩子,腼腆可爱。



牦牛作为高原重要的牲畜,在山区也是最主要的运输工具。



我们沿着山路,向着珠峰和洛子峰的方向径直前行,渐渐地森林褪去灌木增多,代表着海拔的上升,我们进入了4000米的地带。


和之后攀登周期相比,徒步EBC算得上“休闲”旅行,整日阳光明媚,都沉浸在雪山环保之中,有温暖的客栈,可口的美食。



当我们沿着冰川冲击而成的侧碛垄行走,看着眼前巨大的冰川,我们知道距离珠峰大本营已经越来越近。


珠峰大本营之前的最后一处营地,此时已经可以远眺到大本营。这里基本也是徒步爱好者在沿途住宿的最后一处客栈,海拔5100米左右,途中左侧黄土山坡上便是EBC沿途最著名的Kala pather观景台,海拔5500米左右,也是全称欣赏珠峰最佳的点位。


下图2013年徒步EBC路上,在kala pather拍摄的图片。


南池修整一日,徒步拉练,图中左侧隐隐的山尖便是珠峰,左二为洛子峰,直升机后方的为阿玛达布朗峰。


洛子峰在真正攀登中,看上去就是陡峭的一排山峰,分不清主峰在哪里,而远眺却可以清晰的看到高耸陡峭的8511米的主峰。


图正中远远的金字塔形山峰便是世界第五高峰,海拔8463米的马卡鲁峰。作为世界最顶级的徒步线路,EBC大环线全程可以看到世界第一高峰珠峰,第四高峰洛子峰,第五高峰马卡鲁以及世界第六的卓奥友峰。除了巴基斯坦K2徒步,再无第二天线路可以有如此震撼的体验,但相较于K2全程暴走+高海拔露营模式,尼泊尔的徒步简直是“奢华”游,每一站都有客栈小屋休息。


马卡鲁峰看上去像极了西藏珠峰大本营看到的珠峰形态。


在快要到达珠峰大本营的沿途,我们会遇到一处布满纪念碑的地方,这边是用来纪念攀登珠峰和其他雪山中遇难的登山家。
世界各地的徒步者或是登山者路过此处,都会放慢脚步,缅怀这些逝世的前辈。
“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去玩命?”网上有很多这样的声音。
而我只想用碑文中的一段话回应:
“因为热爱生活,所以一切为了梦想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特意请来的僧侣在此诵经,不同于庙宇的梵音回绕。在喜马拉雅山腹地的山谷间,段段梵音随着风声飘过河谷,随着云朵飘上山间。



我们在这里敬上一杯酒,献上一条哈达,这是对前人的哀思也是对即将攀登的我们内心的一种祈福。


高海拔,人类的禁区,却不是生命的禁区。我在8000米的营地,行动缓慢身体就像灌了铅块一般,而身边却可以看到无数的飞鸟,在营地中自由的跳跃觅食,翱翔天际。



从北京出发十天,徒步七天,终于见到大本营的真容。沿途壮美的风景每一日都在刷新着我们的视觉感官。
坐落于冰川深处的营地,每年四五月份迎接着世界各地的登山者,热闹非凡。
这是每年只存在两个月的世界级“村落”
也是我珠峰攀登的真正起点。


“冰是睡着的水”
从大本营上方俯瞰整座昆布冰川,就像是凝固的海浪。
每年只存在两个月的“村落”,几日来异常的清净,很多登山团队都下撤到南池或者加德满都休整,为最后的冲刺做准备。


被雪山环绕的大本营,一顶顶不同颜色的帐篷便是我们临时的“家”。


每天守着营地,枯燥却也难得的清净。晚上9点半入睡,清晨6点起床,少有的早睡早起好作息。



晴天时,大本营和冰川色调形成鲜明对比,泾渭分明。


冰川层层延伸,我们就像是在堤岸上欣赏海浪,而实际上我们所在的营地也也建在冰川之上,只是表面覆盖了一层薄土,这是冰川千万年来与喜马拉雅山脉相互摩擦所携带下来的岩石层。




而只需要一场雪,便覆盖了尘土,肃清了整片营地。
我们的营地,就建在一片小冰湖畔,就像是一只海马静静的守护着我们。



四五月的山谷中,总弥漫着一层薄雾又像是雾霾一样,能见度并不高。很好奇在将近五千米的海拔,依旧有霾尘的颗粒。
全景图可以看到蔓延一公里的大本营,一座5000米限定版的“村落”。



洛子峰的日落,金光映衬下的昆布冰川从6000米的山口一路倾斜而下,就像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凝结的冰瀑,每一块冰都诞生于这个世界最壮丽的山脉,拥有最震撼的时间记忆。



在EBC全程包括珠峰大本营,天气允许的每一天,从清晨五点多开始,数百架次的直升机来来往往,在山区,直升机完美的体现了便捷性和机动性。
无论是紧急救援或者是运送物资,从加德满都到珠峰6500米的C2营地都可以看到它的身影。
当然,根据不同的目的地,时间和费用也差别很大。
加德满都到卢卡拉机场,单程1000美金左右,50分钟。卢卡拉到珠峰大本营,20分钟,1000美金左右。C2到大本营,单程5分钟,5000美金一人......


看山赏云,这是大本营每日我们“必修课”。



清晨或是夕阳,阴天或是晴日,光影和云层的变幻,创造出最美妙的喜马拉雅时刻。



在大本营,随处可见的冰塔林,成为了我们练习攀冰和熟悉上升器使用最好的场所。



雪崩或是冰崩,每一天都发生在我们的四面八方,见怪不怪。
巨大的冰块或是雪层瞬间崩塌,强大的力量裹挟着冰雪和岩石从近乎垂直的山体上一冲而下,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就像是数百辆坦克从你身边经过,响彻山谷。而随后便是雪雾弥漫,像是天空的云突然掉落在山间,慢慢淡去。


告别四月迎接五月的第一天,我们的煨桑祈福仪式也在五月一号上午做完了。
预示着接下来该正式开始攀登的准备。扎西得嘞🙏
大家各自把自己穿戴上山的装备拿到煨桑台,由僧侣祈福加持。


在营地,可乐就是硬通货,夏尔巴们即使是冲顶也要带上一瓶可乐。


夜晚的大本营,搭建在冰川中,形态各异的帐篷,在灯光的映照下就像是在外星基地进行一场星际探索。


EBC对于大多是徒步者是终点,对于攀登者是起点,无论任何人,这里都是实现梦想的地方。


被营地灯点亮的帐篷,每一顶里面都住着一个做着珠峰梦的登山者
每年只存在2个月的“村落”,难忘的记忆。

伟大的喜马拉雅从来不缺少故事,在去年冈仁波齐转山时,为转山的朝圣者拍摄并打印图片送给他们,感觉特别的美好。
今年出发尼泊尔前,我便有了想法,希望用镜头定格珠峰攀登路上的100张面孔,于是携带便捷打印机到了大本营,实际上可能只拍了几十张面孔上百张的图片。
从打印第一张相片挂在营地大帐中到布满正面帐布的百张图片。
下山的时候,将所拍摄的夏尔巴图片送给他们本人,这是他们的2024珠峰记忆。
这也是属于我自己难忘的经历,更是时间的痕迹。


在沿途的客栈,几位夏尔巴坐在屋檐下休息,其中不乏穿着拖鞋肩扛几十斤重物资前行的背夫。艰辛却也是他们养家糊口的工作。
世界本不公平,在山上尤为如此。


他们身背的是世界各地游客来此徒步或是登山的物资,付出艰辛,获得酬劳。
徒步者带来经济,夏尔巴为徒步者实现梦想。



登山纪念碑处,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驼包,就像是一场无声的竞争。背包上不同的徒步登山公司的LOGO,通过数量彰显着公司的实力。大的公司,沿途可以遇到几十上百名背夫背运他们的行李,这就是喜马拉雅山区内移动的广告牌。


徒步者和背夫沿着同一条线路到达珠峰大本营,图中可以看到背负两个煤气罐的夏尔巴和相对轻松的徒步者。



当我们到达珠峰大本营,会发现人数最多的并不是世界各地的登山者和游客,而是数倍人数的夏尔巴。
在喜马拉雅,夏尔巴的故事和登山者的故事一样重要。
无论是登山大神亦或是每日为我们服务的夏尔巴,他们都是我想记录的面孔。

在珠峰大本营生活,每天都有意外的惊喜。世界各地的登山大神都会随机出现在你身边。
你瞧,就在我们喝咖啡的时候,旁边坐着的便是挪威女登山远动员克里斯丁.哈利拉(Kristin Harila)。走在人群中普通再普通的哈利拉,在2023年7月27日,成功登顶了世界第二高峰K2(乔戈里峰),这也是她挑战地球上全部十四座8000米以上高峰的最后一座。
也标志着新的世界纪录的诞生:仅用92天!
真神本尊友善,热情~
她此次来珠峰是推广环保公益项目,庆幸自带了便携打印机,合影留恋~



我们的夏尔巴后勤大队值得单独拿出一个段落来感谢.
明玛是后勤大队长,也是我们的总厨师长,请相信我,可以在海拔5300米吃到热腾腾的东北大米饭,还有大盘鸡,回锅肉,青椒牛肉丝,甚至烤鸡,羊排又或是鸳鸯火锅,这绝非易事。毫不夸张的说,我们拥有整个大本营最好的中餐,这也是我们体能储备的重要保障。而为此,明玛特意被安排在川菜馆学习数月,不能说学到精华,但皮毛早已深究。要说唯一不足,我猜测明玛肯定是没有学习冷盘,凉拌的冷菜口感略有些“惊奇”,但这也丝毫不影响我们对他竖起大拇指。
而除了明玛外,整个后勤团队还有数名工作人员。每个人各司其职,整日为我们清洗收拾餐具,将整个活动大帐搭理的井井有条。
虽然是在5000米的冰川之上,外部环境严酷,但整个后厨团队,将各种荤素食材,调料香精摆放的错落有致。
清晨的大本营,阳光再次洒在营地之上,温暖静谧,招呼明玛的团队,为他们拍上一组全家福,我想这是我对他们每一个人的尊重也是感谢。
珠峰攀登的每一天,离不开他们每一个人的付出
最普通的夏尔巴,却也是最重要的人。


年长的大哥,非常有范儿,很有朋克样儿。


19岁的小伙子有着暖热的微笑,每次四目相对都会腼腆的点头示好。


关于我们,这是我写在从C2营地正式攀登前的一段话。
三月份我还不认识大多数人,而现在我已经可以熟悉的叫出每一个人,甚至每一个人的喜好,爱喝茶,爱喝咖啡还是爱喝热巧。
试想一下,在极高海拔的恶劣环境中,我们无条件地彼此信任,彼此帮助,这是堪比战友的情谊。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攀登珠峰可能只有一次机会。
所以,我想说“无关别人,无关记录,无关虚伪的却也是我们追求的荣耀,我们只关心这一次的出发,去创造属于我们自已的传奇。”
当我们平安归来的时候,你们,我们,还有敬业的夏尔巴他们,彼此之间兄弟相称
我希望每一天的跟伟哥的通报都只是简单的“全员安全抵达,状态良好,请伟哥放心”仅此而已。
只要珠峰屹立在喜马拉雅,这便是世界上少数人梦想追求的地方,无论是大本营的仰望或是奋力的攀登,都源自珠峰本身的魅力。
每个人攀登的目的不同,但希望的结果都是顺利登顶平安返回。这里承载了太多人的梦想,如今轮到我们去努力实现我们自己的梦想。
一个月时间对于一生而言并不算长,但这却是我目前所度过的最特殊的一个月。
珠峰,不止是珠峰


C2拉练途中,记录下我们一行人在冰川修正的画面,远方便是巨大的洛子壁底部。


来时,你是夏尔巴
别时,你是我兄弟
这便是我对夏尔巴的理解
这群年轻热情忠诚的夏尔巴,是我们攀登珠峰全程的协助者
可以肯定的,没有他们,我们无法成功攀登珠峰。
记录下他们每一个人的面孔,这是我出发前便想到的事情也是对他们的感谢。
攀登开始前和出发后分别为他们拍摄了图片,他们稚嫩的脸庞上被冰雪反射晒黑的印记,证明着他们已经不止一次登上C1,C2或者C3,为我们运送公共物资。这一切,都是他们整个攀登季所必须的工作。
因为他们的付出,才使得我们在真正冲顶日来临时,可以背负更少的装备上的高营地,节省更多的体能为冲顶日做足准备。


从C2-C4一次攀登,对于脸部的损伤尤为明显,防晒霜在高海拔和风雪中的保护效果不大,真正管用的是物理防晒,类似肌贴或者蒙面头巾。




即使身背二三十斤的物资上山,他们依旧面带微笑。有他们在,我们在山上感觉踏实安心很多。


我的夏尔巴,24岁的扎西,几乎无论何时都始终带着墨镜,不愿多说话,总是一副酷酷的样子。
我清楚的记得我们第一次认识,确定攀登协作关系时,他略有些紧张只是始终在微笑。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慢慢建立了彼此的联系,更熟悉也更信任,这也是每一位攀登者所必须经历的过程,与夏尔巴建立亲密的友情。
别看他年纪轻轻,已经登顶两次珠峰,5次玛纳斯鲁,3次马卡鲁峰,累计超过十次八千米的登顶记录。
实力不用质疑,而服务更是超乎预期的周到,甚至让我都有些受宠若惊。
除了协助我穿戴攀登装备外,在拉练时,经过每一处危险的冰裂缝,扎西总会提前帮我做好保护,甚至有时候会跟我结组前进,要知道在布满冰裂缝的昆布冰川上穿行,两人绳结相扣,需要莫大的信任,毕竟,每一步都需要格外的小心。


我们的团队一共有十几名负责攀登协作的夏尔巴,我尽力为他们每一个人记录下一张图片。因为我知道,无论未来他们还会有多少次攀登珠峰或是创造更多的记录,对于我和他们而言,几乎可以肯定是唯一的一次相处机会。


在他们从大本营出发运送物资从高营地返回后,一夜的疲惫,却依旧难掩拍摄时的喜悦。快门的每一次按动,都是我对他们的一份感谢。





我们的领队张伟,拥有十几年的带队攀登珠峰经验,营地期间事无巨细都由他协调,包括冲动时间和突发事件的应急指挥。
在大本营,伟哥为我们指导如何正确使用氧气面罩和调节阀门。



不同于大多数队伍的登山方式,我们采取一次冲顶的方式。这样的好处是减少体能消耗,避免重复经过昆布冰川,降低风险。但问题也有,高海拔适应性不足,对线路了解相对少一些。
无论哪种方式,几乎没有团队会上到C3拉练,所以真正的考验便是C2营地之上
但到达C2营地之前,我们先要经过昆布冰川的考验,这是任何一名珠峰南坡攀登者都绕不过去的坎儿~

昆布冰川,看上去极美,冰层相互叠加碎裂,就像是千层糕一样,但没有人愿意在上面多停留。
视频拍摄于从大本营返回加德满都途中直升飞机上。

由于冰川运动,今年的线路比往年长了很多,在冰裂缝中无止境的绕来绕去,这也意味着在冰川中行进的时间要长上两个小时。



看似稳定却始终在运动的昆布冰川,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没有人能知道下一秒哪里会塌陷哪里会冰崩,唯一能做的就是加速穿过这片巨大的裂缝区。


但站在外面,欣赏这片世界上最著名的冰川,确实美的震撼。



下图中穿行于冰川上的人们,沿着破碎冰壁的边缘左右横移。


一场暴雪过后的昆布冰川以及日落下的洛子峰,在我们驻扎的大本营,由于地势原因看不到珠峰的身影。



透过昆布冰川看大本营,这处每年只存在两个月的“村落”,就是我们的珠峰季的“家园”。



穿行于碎裂无序的冰层和冰块中,耳边不时响起冰崩的声音,所有人在经过昆布冰川的时候都会提心吊胆但却又无可奈何。




大本营向高营地的当天凌晨,我们做完煨桑仪式,夏尔巴和我们绕着煨桑台转三圈祈祷攀登顺利。


大家依次前行,开始穿越昆布冰川。由于夜间温度较低,冰层相对稳定,所以登山团队几乎都会选择在夜间出发。


在漆黑的深夜,冰川中每一处点点头灯发出的光芒便是一处攀登者对梦想的执着或是夏尔巴对工作的敬业。


天渐渐变凉,云雾弥漫在冰川中,降下微雪,除了我们的喘息声和冰爪与冰层碰撞发出的摩擦声,一切出奇的静。


在迷雾中经过一处处冰裂缝,如果没有路绳,完全找到不路线。



随着海拔渐渐升高,水气被冰川遮挡,一半天晴一半云雾,我们就在这半雾半晴中前进。



今年的冰梯相较于往年数量有所降低,昆布冰川全程一共就六七个,但无论长短,每个人经过的时候都会小心翼翼。仔细看图中的梯子,甚至都没有完整的搭在冰雪上,而是用绳子悬吊在空中。
夏尔巴做事的风格,就是得过且过。。。



云雾随着气温的升高渐渐褪去,冰川腹地依旧阴暗寒冷,而远方的雪山已经被阳光照耀露出了真身。
有个小插曲:我们在大本营天天讨论C2之上的注意事项,关心随时变化的天气,却没想到从大本营到C1第一天的正式攀登就已经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
冰川山谷阴冷异常,五千多米的海拔,在珠峰攀登中可以说是起点,而我却在攀爬昆布冰川途中被轻微冻伤,右手食指冻伤出现微紫,索性并无大碍,几日后恢复。但这在之前从未想到,也给自己提了醒。珠峰的攀登没有任何一天是轻松的。



登山者就是在冰川的缝隙间上下穿行,在昆布冰川很难找到一条完整的冰层。


破碎的冰川,像是刨冰上被洒满了奶油。



又或是千层蛋糕一样,层层叠加,这是冰川记录时间的痕迹。


翻上最后一处10米高的冰壁,阳光终于照射到我们身上
温暖,比任何时候来的都令人幸福。


无人机拍摄,回望翻越昆布冰川的路径,从大本营一路顺着布满冰裂缝的冰川爬上C1,被称为“恐怖冰川”绝非虚名。


破碎的昆布冰川上方,是相对规整的大裂冰,与山谷内的碎冰区相比,这片区域开阔度和安全性都更高,大家也得以有了喘息调整的机会。


同样的冰壁,下降的时候幸福轻松了许多。

从阴暗冰川内翻上山谷,同样的一条冰川,风格完全不同。至少我们走在上面感觉安全和温暖了许多。



碎冰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便是巨大的冰裂缝和蔓延之洛子壁下方的冰层,这是攀登全程相对最轻松的一段。




冰裂缝像是瞬间凝固的海浪,一层层的延续,我们就在裂缝中绕行。


终于,看到了6000米的C1营地,与大本营相比,这就是超mini版的营地,这符合我们平日里对于帐篷的理解。夏尔巴们从大本营出发一般会直接走到C2营地,不在此休整一晚。
登山者为了更好的适应海拔合理分配体能,会在C1简单住一晚。
但我觉得,C1的风景很独特,也是全程唯一能看到珠峰的营地。


空中俯瞰C1营地,就像是在外星球建造的空间站


下图前方的帐篷便是我们C1驻扎的营地,沿着雪中的路线,远方在冰川中清晰可见的人们,便是C1-C2沿途上下的登山者。


网上却很少有这里的图片,珠峰和洛子峰直面营地,虽只是一日的经停点,但C1却是四个营地中唯一可以看到珠峰主峰的营地,也是所有攀登队伍必经之地。
排队经过我们帐篷的夏尔巴和登山者,色彩明亮的衣服和冰雪形成鲜明地对比,在这片山谷中显得格外的艳丽。



清晨的C1营地,经历了一夜的风雪,队员们陆陆续续穿戴好装备继续出发。


雪过天晴的清晨,阳光躲在珠峰巨大的山体后方,缓慢的升起。第一缕晨光穿透南坳,洒在洛子壁上



太阳升起,强光透过雪层反射,前几分钟还寒意十足,出发走上十分钟,燥热难耐,直接将连体服上衣系在腰间。防得住头顶的阳光,雪面的反光依旧可以将我们灼伤。


回望C1营地,可以清晰的看出整个营地就零星的建在波浪般的冰裂缝区,相对平坦。



顺着冰裂缝的边沿来回绕行,三个多小时便可到达C2营地,也是我们从大本营出发后,最轻松的一天。


珠峰也难得的露出真容,可以看到顶峰以及右侧南峰的小山尖,洛子峰在他身边显得矮了一截,实际只有300余米的落差,看上去却差别巨大。而C2营地就在图片左侧悬冰川尽头的下方。


快要到达C2营地前,洛子壁上隐约可见的道路便是我们之后要攀登的路线,当时在下方看并没有觉得有多长的距离,实际攀登的时候苦不堪言。


当我们穿过危机四伏的昆布冰川到达C1,只需要三个小时便可“漫步”到C2营地,这是攀登路线中最轻松的一天,而到达6500米的C2营地,也预示着我们距离冲顶日越来越近。因为在C2营地大多数登山者是不使用氧气的,所以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高反症状,大家会在C2休整训练几日,适应海拔调整心态。
图中右侧冰川下的黄色区域便是C2营地


站在C2营地侧目,悬冰川之上便是珠峰南峰,真正的顶峰在C2甚至C3、C4几个营地都看不到。


图中右侧为C2营地,可以清晰的看到一条路迹,延伸到图片正上方雪山脚下,这便是C1-C2线路。


我们的C2营地就搭建在山坳一侧,冰川之下。C2营地作为前进营地,规模仅次于大本营。


从C2营地出发一路缓上坡,不多时便可到达洛子壁下方,从这里开始向上的冰壁会令人爬到怀疑人生,也是我们正式开始使用氧气的起点。


高山攀登靴,里外三层包裹性很好,搭配美利奴羊毛的厚袜,在冰雪中爬久了依旧会感到有些寒意。所有人下山后第一感受都是双脚发麻,不是冻的而是一直斜坡难有平路,造成脚趾在鞋内挤压受损,直到我回国后两三周才缓过来。


洛子壁,现在看到图片依旧本能的皱起眉头,不是因为有多危险,而是很熬人。
漫长的冰壁,坡度并不算很高(45-60度左右)除了黄带位置有一段相对陡峭的岩壁,其余就是一直在向上缓慢攀登。
C3营地建立在半山腰,从C2营地可以清晰的直望1300米高度内的路线状况。



珠峰天气变化异常,前一个小时还是阳光明媚,一阵风冰雪横飞,山顶被云层遮住。甚至其中几天遇到连续的暴风雪,今年的珠峰登山季,气候异常,窗口期一拖再拖。


C2营地正面是洛子峰,左侧珠峰南峰,右侧努子峰,三面环山,唯一通往外界的路也是沿着冰川行进。
这才是真正的冰雪世界,我们的出现反而显得有些唐突。
回答为什么要到这里?
这问题可能从1923年马洛里攀登珠峰开始就一直被重复问到,依旧没有标准的答案。


当我们离开C2营地,向洛子壁出发,我给自己设定了“时钟”。
预计从C2出发返回C2,开始56小时倒计时。
实际上我们第二次冲顶中午一点左右出发,第三天凌晨三点到达顶峰,下午17点左右我返回C2营地,用时大概52小。
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漫长。


C1-C2沿途,与慕士塔格攀登类似,缓坡慢行,巨大的冰裂缝随处可见。


冰层内部拥有着强大的冲击力,将整个冰层由内而外的迸裂,我们见过太多龟裂的土地,条形的冰川,而龟裂的冰却很少见。


到达洛子壁下方,云雾将冰壁和洛子峰遮住。
沿途可以看到不同队伍的攀登者在冰壁上上下,逐渐消失在云雾中。
只有亲历洛子壁上的攀登过程,才能体会到个中艰辛。
好似一面永无止境的冰壁。


建立在洛子壁上的C3营地,海拔7300米左右,是我认为珠峰5个营地中风景最美的。背靠洛子峰,直面卓奥友峰和普莫瑞峰,两侧为努子峰和珠峰南峰。


这里也是冲顶前最后一个可以整晚休息的营地,由于建造在冰壁斜坡之上,帐篷内坑坑洼洼,夜晚寒冷,即使整夜吸氧依旧半梦半醒。


由于营地搭建在冰壁之上,即使在营地中行走仍然需要格外小心,安全扣不离身。图中的攀登者正在绳结处更换绳索。


在营地遇到很多登山者,到达营地后瘫软在冰坡上,帐篷就在眼前,但却寸步难行,洛子壁难点不在于坡度,而是本身的高海拔加上背负氧气本身的额外重量,以及全程几乎无平整的休息点,始终挂在斜坡之上,对体能消耗极大。


C3营地背后的洛子峰,最后暮色下的洛子,就像是一面山墙直扑而来,压迫感极强。
但抛开透支的身体,高海拔的环境。
在日落的时候静下心,好好环顾四周,这是地球上最神奇的一片山谷,壮美高耸,险峻巍峨。


从C3向C4出发,清晨中迎着风雪直上洛子壁,山顶上是被狂风刮起的飞雪,横扫过整面冰壁,毫不留情的吹打在我们脸上身上,眼前的黄带逐渐变得清晰,这也代表着正式进入“死亡地带”的标志。


脚下的雪并不像想象中的细软,冰爪踩在这上面发出“咔咔”声,偶尔亮冰露出。洛子壁不光是是山壁更是一面巨大的冰壁。


在看到珠峰前,陪伴我们最长时间的是洛子峰,像鲨鱼牙齿一样的山脊,几乎很难分清哪个山尖是洛子的主峰。


从黄带下方横切处回望来时的路,由于坡度较大,C3营地已经被挡住,可以远远的看到冰壁脚下的C2和C1营地,以及我们生活了十几天的大本营就躲在云层下方。
这短短的十几公里,几周的时间,用尽了我们的力气。


视频拍摄于洛子壁攀登过程中。

一根路绳,成百上千的绳结,这是我们通往顶峰的节点。我们每日就像是机器人一样,重复做着解锁挂锁上升器推上去再解锁挂锁上升器继续推上去的步骤,几个甚至十几个小时,没人数过到底经过了多少个绳结,到底解了多少次主锁,推了多少次上升器。
只知道,渐渐地,在大本营仰望的7800米的努子峰已经在我身下,8200米的卓奥友与我平时,而珠峰还未露头。。。


标准的夏尔巴休息姿势,一条腿微曲支撑整个身体,就这样一动不动持续一两分钟,之后继续攀登。
为什么不坐下?
因为坐下再站起来重新背包,消耗的体能更大。


云层逐渐在我的脚下,C2营地隐约可见,有一种飞鸟的视角,俯瞰喜马拉雅山脉。


翻越“黄带”,看似不高也不长的“黄带”,真正攀登起来却很费力费时,需要手脚并用连续的攀爬。也正因为如此,在珠峰冲顶窗口期,这里会不时排起长队,“困住”很多登山者几十分钟。



远看并不陡峭的山壁,真正站在“黄带”下方,却是另一种感受。在将近八千米的地带,走路都是费劲的事情,更何况要攀登这样的一处岩壁。
殊不知,最后一夜冲顶,在8500米以上通往南峰的路上,这样的岩壁并不少见,每一处都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和体能。


南峰,很多人会误将这里认成珠峰顶,实际上只有翻过南峰才能看到真正的珠峰顶,珠峰的高不光是地理意义上的,也是我们真正一步步走出来的高度。
珠峰有多高?
爬别的八千米雪山,玛纳斯鲁,卓奥友等等,和珠峰比能少搭建一个营地的高度。。。


下图南坳处的冰川附近就是C4营地所在地,我们从C3一路攀登过“黄带”区,图中可以清晰看到攀登路线。


在翻越“日内瓦马刺”时,回望来时的洛子壁,我所站的位置已经完整的爬过了洛子壁,而广角的镜头竟然无法拍摄全整面洛子壁,左侧小小的帐篷就是7850米的洛子峰C4营地,珠峰C4就在我身后海拔7950米处。
当我精疲力竭的时候,看到山壁上移动的“点”,我知道自己并不孤独,他们是我的伙伴或是陌生的登山者也可能是运送物资的夏尔巴。
他们给我带来安全感和希望,因为在这片人类的禁区,远不止我一名“疯子”,这个世界上有数百人陪我一起“疯”,多幸运的事情,想到这感觉自己在高山上瞬间“融入社会”了。


翻过“日内瓦马刺”,横切20分钟左右便可到达C4营地,也是我们冲顶前的最后一处休整营地,但绝大多数人不选择在此过夜,因为极高的海拔和恶劣的气候,这里是觉得不适合人类出现的禁区。


C4营地,第一次冲顶失败被迫在此熬过一夜。
下撤的清晨,狂风将整个营地几乎摧毁,我们因为四个人挤在一起,帐篷还算稳固,很多帐篷都被狂风暴雪。
风有多大,可以看看地面裸露的岩石,这是8000米的海拔,却没有积雪,常年的狂风可以带走一切。如今对于珠峰的保护越发严格,氧气瓶都会有不同公司的记号,每年登山季结束的时候都要如数带回。


视频拍摄于冲顶日刚离开C4营地,天还没有完全变黑。

图中可以看到冲顶路线,起初是冰壁缓坡,之后开始攀登岩壁,到达8500米“阳台地区”,坡度陡增一路直上南峰顶,而后便是沿着8700米横切三个“小山脊”,左侧是2000米的悬崖可以直接看到C2营地的灯光,右侧雪檐外便是中国的西藏,依旧是千米高的悬崖,珠峰顶峰就在最后一个山包上。
到了这里已经来不及害怕了,或者说害怕也没有任何意义,氧气开足,见山爬山,遇石攀石,手脚并用。


如果问我此行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那可能就是深夜登顶,无法拍到南峰至顶峰包括希拉里台阶在内的最美的横切山脊。
出发前做足了准备,希望可以拍到最壮美的日出,金字塔形的影子,希拉里台阶的险峻,我好像都没有遇到。
生活可以是任何样子,唯独不是我们想象的样子。
也许,不完美才是最完美的。
但我在顶峰看到了云层下的闪电,耀眼的星空还有除了我和夏尔巴之外,空无一人的峰顶。
有谁会在珠峰顶,没人打扰的静静地待上四十分钟?
就是不想下撤,或者说舍不得下撤。
你们见过世界最顶峰的星空吗?
我见到了^_^
那一刻,仿佛全世界都在我的脚下。
下图拍摄于即将返回8500“阳台”处,天渐渐变亮,云雾将整个喜马拉雅山脉笼罩。
登顶,并安全返回,够了~


全程中最喜欢的一张图片,从C1去往C2营地的路上。
渺小的人类,在喜马拉雅面前就如同蝼蚁一般。直通天际的山体立在众人面前,我们就这么一步步的挪上去。
每一步小心翼翼,每一米竭尽全力。
每一个人出发前都希望自己可以是幸运的成功的那一名攀登者,而当我们结束这个登山季的时候。
有失败,有不甘,有危险,有挑战。
但,唯独没有了出发前的豪情万丈,却多了敬畏,多了反思。
登顶与否已经不重要,攀登且安全的回家,没有什么比生活更美好。
下山跟朋友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活着真好”
无关他人
致敬最好的我们。
致敬不是最好却是唯一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