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晋行记(一) ——延安行之巍巍宝塔山

作者:张现治 显示图片

      人生最难忘的当属儿时的记忆。作为六零后的我儿时看到最多的图片和影像就是天安门和宝塔山,这两个建筑在我眼里是那么的神圣。当上了中学,在课堂里高声朗读贺敬之的《回延安》时,那句“宝塔山上留脚印,毛主席登山天安门”竟一度让我产生幻觉,仿佛我就站在延河边眺望宝塔山,站在天安门广场凝望天安门!内心涌起渴望、冲动、企盼,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亲临其境,把幻觉变成现实。 



  30多年前上大学时我就完成了其中的一个夙愿。1988年的夏天,当我和女友,也就是现在的老伴,第一次站在天安门广场仰望天安门城楼时,内心涌动着一种无以名状的热流。也许只有80年代之前出生的人,才能够有相似的感受。此后每次去北京,但凡时间允许我都要到天安门广场,去体验那种朝圣者般特有的满足。


  但是在我内心中闪着金光的宝塔山,却始终只有影像的记忆。2024年4月中旬,在这个一年中最美的时节,我终于携老伴开启陕晋之行,了却了几十年的心愿,登上了期待已经的宝塔山。


       筹划了几个月的陕晋之行,我把首站选在了延安。在火车上躺躺坐坐,颠簸了23个小时后,2024年4月14日下午3:40,我的双脚终于踏上了革命圣地。陕北比起家乡东北,春天还是来得要早些,此时的黄土高原上已经充满绿意。顾不得旅途的劳顿,在火车站附近的丽枫酒店办好入住手续,放下行李,我便拉着老伴儿急匆匆赶往宝塔山。


       宝塔山古称丰林山,宋代改为嘉岭山,因山上有塔,故俗称作宝塔山。宝塔山高1135.5米,但那是加上了黄土高原的海拔,登山高度大概也仅有百余米。



  进入宝塔山景区,沿着石阶盘旋而上,从山脚下仰望宝塔,远不如远眺那般庄严而神圣。在山腰处最先出现的历史遗迹是日本工农学校旧址,这儿实际上是八路军关押日本战俘的战俘营,观后给我的感觉既自豪又懊恼。自豪的狂妄而不可一世的日本鬼子也曾有几百名战俘被收容在这里改造,懊恼的是我们过于人道与宽容,在无比艰苦的抗战时期,对这群野兽不该给予如此舒适的生活环境。


       宝塔山绝对高度实在有限,走走停停也只要二十分钟就到达宝塔脚下。宝塔原名叫岭山寺塔,始建于唐代,现八角九层砖塔为明代重建。这座宝塔初建时,曾留下一段神奇的故事。
    《 续玄怪录》云:“昔延州有妇人,白皙,颇有姿貌,年可二十四、五。孤行城市,年少之子悉与之游,狎昵荐枕,一无所却。数年而殁,州人莫不悲惜,共醵(凑钱置办)丧具,为之葬焉。以其无家,瘗于道左。大历中,忽有胡僧自西来,见墓遂趺坐,具敬礼焚香,围绕赞叹数日。人见谓曰,此一纵女子,人尽夫也。以其无属,故瘗于此。和尚何敬邪?僧曰,非檀越所知,斯乃大圣,慈悲喜舍,世俗之欲,无不徇焉。此即锁骨菩萨,顺缘已尽,圣者云耳,不信,即启以验之。众人即开墓,视遍身之骨,钩结如锁状,果如僧言。州人异之,为设大斋,起塔焉。”尽管充满神怪与奇幻,但这毕竟是这座古塔有文字记载的来历。


       眼前的宝塔一旦抛开革命圣地这一神圣的光环,单从历史文物角度来欣赏,从建筑艺术上没有太多可圈点之处,且经过重修后花钱即可登顶,顿时使其文物价值大大降低。


  不过守护在塔前饱经岁月磨洗,已经残缺不全的一对石狮和钟亭内锈迹斑斑的明代大铁钟,似乎在无声地向游人诉说古塔往昔经历的世人膜拜、岁月沧桑与战火纷飞。



       宝塔山上除了宝塔还有烽火台、摘星楼、嘉岭书院、古城墙、古城寨等古迹,但是这些古迹要么是新近重修的,要么已经成为遗迹,而此刻天空突然阴云密布,我和老伴唯恐被大雨阻隔在山上,只好带着朝圣的满足与未尽的遗憾急匆匆下山。


       到达出口处,大颗的雨滴急速落下,我们急忙躲到商店内躲避,庆幸及时下山。然而,陕北的春雨来得及,去得也快,二十多分钟就雨过天晴。大概是天公为我们的虔诚感动,以降雨的方式为我们接风洗尘。而我却不听老伴儿的劝阻,急不可耐地赶到商店左侧嘉岭山历代摩崖石刻前,冒雨拍下了宋代以来留下的珍贵摩崖石刻。


      北宋著名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范仲淹在他的千古名篇《岳阳楼记》中抒发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的感慨和政治抱负,现实中他也是这样身体力行的。1040年,范仲淹临危受命调任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兼延州(今延安)知州,到任后采取了一系列调整军务的措施,使延州一线防守力量大为充实,并屡战屡胜,有效地抵御住西夏的侵扰。


       在延州范仲淹留下他的另一篇佳作《渔家傲塞下秋来》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在这首读来荡气回肠的词作中可以看出当时延安自然环境之恶劣,抗敌形势之严峻和戍边生活之艰苦。在嘉岭山,范仲淹主持修建了烽火台、摘星楼和嘉岭书院,并亲笔题写了“嘉岭山”三个苍劲雄浑的大字,成为嘉岭山众多石刻中最为珍贵的。


      嘉岭山留下的古代石刻分三类,第一类是颂扬范仲淹和与其一同被派到陕西任经略安抚副使的韩琦的石刻。如“先忧后乐”“出将入相”“泰山北斗一韩一范”等。这些评价看上去很高,但却也与事实相符。





    这幅石刻比较特别,它是当时敌方西夏人对范仲淹的评价。范仲淹接替的是打了败仗的范雍。西夏人在与范仲淹率领的延州军民几次交手,接连吃了败仗后,由衷地感叹:今小范老子(范仲淹)胸中自有数万甲兵,不比大范老子(范雍)可欺也!这才有了眼前这幅石刻。


      第二类为赞颂宝塔山风光的,这类题刻不多,和眼前的宝塔山对照略显夸张。或许当初宝塔山的自然环境确实像他们说的那么好,亦或是他们把对范韩的崇敬倾注在宝塔山上。




      第三类为现代题刻,是国共两党的领袖蒋中正和毛泽东题写的。蒋中正的“|全民导师”题写于1947年8月7日,当时蒋介石亲临被国民党攻占的延安巡视陕北战情,在召开胡宗南部军管会以后,题写下这幅字,后来被刻在嘉岭山石刻崖壁之首。孙中山先生的诞辰日为11月12日,蒋中正在8月为孙中山先生诞辰题字,在攻克延安这一大背景下,显然有三民主义一统天下的寓意。


      在嘉岭山石刻的末端,刻着咱们的领袖毛泽东题写的“发扬革命传统,争取更大光头荣”和“实事求是”这两幅字分别是在1951年和1941年在讲话和文章中提出的,并非专门题写的,但刻在这里确实既恰当又意义深远,因为它们体现出延安精神,体现出中国共产党的优良作风。


     从国共两党领袖题字上看,蒋的字和他名字一样,中规中矩。而咱们的领袖毛泽东的字也恰如其名,润泽东方,气势磅礴。他老人家的两幅字都显得那么随心所欲,如江河之水,洒脱奔放。单从这一点看,一个能一统华夏,一个则只配盘踞孤岛。


      雨过天晴之后,我和老伴离开宝塔山,准备步行前往延安的二道街夜市,途径宝塔山西侧的安澜门及安澜广场。安澜门是延安古城的南门,建于宋代。但是延安城在抗战期间就已经被日寇炸毁,现在的安澜门是重建的,藉以表明这里曾经是西北重镇,曾经有一座森严的古城。


      安澜广场上有一组雕塑,反映的是抗战期间进步人士及青年学生奔赴延安,投身革命的情景。在这里我才深刻地感受到,看起来如土丘般的宝塔山为何被冠以巍巍二字,因为它如灯塔一般,为投身革命的人们指明了前进的方向,它也成为革命圣地的标志,尽管它不够巍峨,但它在人们心中却是神圣的、巍峨的。


       安澜广场是观赏宝塔山的最佳位置之一,这里不仅能看到宝塔和摘星楼和烽火台,而且这里还是观赏宝塔山灯光秀的最佳场所。原本我和老伴儿打算在二道街吃完小吃回到这里观赏灯光秀,但是因为旅途劳顿决定过两天再过来,反正要在延安住上三四天,哪曾想未来几天竟然因为同样的原因没有特意赶过来。好在这期间我们晚上在公交车上不止一次看到了,也算是没有留下遗憾。



                2024年4月14日游历于延安宝塔山,游记写成于7月4日沈阳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