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并流之旅之四——人神共居丙中洛

桃花岛

雾里村

茶马古道

丙察线

松塔村

今天的目的地丙中洛乡，孔当——丙中洛123公里。到丙中洛乡须出独龙江峡谷重回怒江大峡谷走美丽公路。
离开独龙江有些许的遗憾，因为疫情的原因，下游的景点没有好好地游览，下游其实我最在乎的是中缅40号界碑，在平时那是一段可以自由出入的国境线，通往界碑的小路在亚热带原始森林中穿行，这是我想体验的，不过遗憾本就是旅行的一部分。
丙中洛是怒江州最北的行政乡，是怒江大峡谷内自然条件最优越的地区，有近二十个少数民族在这片乐土上安居乐业；作为南方丝绸之路和茶马古道的重要节点，南来北往马帮及商旅带来多种文化民俗在此交汇绽放，多种外来宗教：藏传佛教、天主教、基督教，与本地的原始宗教相互交融。
高黎贡山和碧罗雪山是世界上少有的生物多样化的典范，也许正是在这样的生态环境下，才造就了多种民族的人民、多种宗教的神灵在此和谐共处，被称为“人神共居”的世外桃源。

2004年，著名导演田壮壮拍摄了中国第一部高清纪录片《茶马古道之德拉姆》，当时怒江大峡谷刚开始进行大规模的公路建设，运行数千年的茶马古道，行将被柏油马路所替代，而存在千年的行业——马帮也将被汽车赶出历史舞台。为记录这行将灭绝的马帮文化，镜头追随一支马帮的脚步将丙中洛镇、翁里村及西藏的察瓦龙通过茶马古道串接在一起。虽然该片在国际上连获大奖，但在国内却曲高和寡票房惨淡，但影片中如梦如幻的绝世美景还是让世人记住了丙中洛、记住了翁里村，记住了神秘的察瓦龙。

怒江第一弯，
在午后的阳光下，江水慵懒静谧，看不到一丝波澜，。

大江大河的河弯见过不少，尤其是晋陕大峡谷黄河弯连着弯，但像这种不对称的“弯”却是第一次见到。
也许是山体结构的差别吧，和晋陕大峡谷不同，怒江两岸的山体不是疏松的砂岩而是坚硬的岩石，即使湍急如怒江，也无法挥洒出完美的弧线。

离开第一弯，穿过一个隧道，眼前豁然开朗，站在观景台上北望，群山向后退却，留出了大片的平坝，这也许是怒江大峡谷最宽敞的地方。在峡谷中已钻行了近一周的时间，虽然峡谷风光无限，但此刻见到开阔的天空，顿感心胸舒畅。

观景台下的半岛就是桃花岛，因岛上遍种桃树，每年二三月份桃花盛开，故名“桃花岛”。
桃花岛又称怒江第二湾，从规模上来说，显然第二湾体量更大一些，看来地第一、第二的排名应该是按由南向北的次序排出来的。

其实，桃花岛的正式名称是扎那桶：扎那藏语为岩石，桶，怒语意为平地，扎拉桶意即岩石之间的平地。“桃花岛”算是游客对她的昵称吧。

雪山远望，青山环绕，沟壑交错。

平坝之上田畴错落，纤陌之间屋舍俨然。

丙中洛是贡山县耕地最多的乡，盛产稻米，被称作贡山的粮仓。

贴士：
1、怒江第一弯有两个观景台，一个就是美丽公路旁的，另一个在其上方贡当神山高高的悬崖之上，后者角度更好，可开车前往。
2、在网上预订的酒店，刚装修完，设备都是新的。她家的位置，是镇子上最靠近桃花岛的酒店，因此可以足不出户就可一览桃花岛全貌。

安排好住宿，立即出发去桃花岛。由镇上去桃花岛很近步行大概不到三公里，开车稍微远点。

通向桃花岛的公路即将竣工，新修的扎拉桶大桥是条公路大桥，建在原来的人马吊桥的旁边。过了大桥，进村的公路正在修建，通行困难，还是去重丁村吧。

来到重丁村，先找到网红丁大妈家，准备在这里吃个午饭，可惜，被告知丁大妈因为年龄的缘故已退隐江湖了，不过她家的住宿还在接受预订。
丁大妈是一位藏族的天主教徒，丈夫是汉族，姓丁。丁大妈与她的民宿能走红网络，得益于电影《图拉姆》。
当时，怒江大峡谷还未通公路，但已有许多驴友前来旅行了，作为重丁教堂的看门人，丁大妈预见到旅游前景会非常广阔，于是，召集全体家庭成员开会，商量投资建民宿，在影片的上集记录了这次饭桌上的会议，于是在这次“历史性”的会议不久，丙中洛就有了第一家民宿。有趣的是，当时她的家庭有十六位家庭成员，来自六个民族，是一个典型的多民族大家庭，也是丙中洛普通家庭结构的一个缩影。

大名鼎鼎的重丁教堂，就在丁大妈家对面，疫情期间大门紧锁，围墙虽不高，但翻墙肯定不合适，但小御“翻墙”就没有问题了。
这是一个天主教堂，在大峡谷内是不多见的，由法国传教士修建，1935年建成，老教堂毁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如今的教堂是1996年在原址上重建的，外形仍保留了原教堂的双塔设计，但规模上远小于原教堂。

重丁教堂肯定是大峡谷内最漂亮的一座教堂，法国传教士不仅带来了上帝和圣母，也带来了板栗、葡萄和葡萄酒，还修建了厕所，带来了文明的生活方式。

离开重丁村溯江北上，路过石门关，这里也许是高黎贡山与碧罗雪山相距最近的地方了。

过了石门关不远就来到东风村。进入村口，首先见到的是东方教堂，不出意外，大门也是紧闭的。

一场篮球赛。
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一路上见到的教堂，旁边都会有一座标准篮球场，即使在独龙江最偏僻的教堂也不例外。

沿着村道，继续前行，在一群村舍中，这座白色建筑格外醒目，典型的白族建筑风格。

撞色醒目的藏式建筑。
老远就能看到金顶红墙的普化寺，普化寺属藏传佛教噶举派的寺院。

簇新的山门色彩鲜艳，纹饰繁复。大门紧闭，但幸运的是旁门是开着的。
藏传佛教在清乾隆年间传入丙中洛，是最早传入丙中洛的外来宗教，而普化寺要等到到五十年后的道光年间才建成。

白塔沧桑
在大峡谷内众多少数民族中，藏族是唯一一个有传统文字的民族，具有明显的文明优势。藏传佛教给丙中洛带来了佛祖和菩萨，也带来了先进的农耕技术及神教合一的神权统治。

非典型藏式佛殿，这是旧的的普化寺大殿，重新修葺加固，三层飞檐的木质砖混建筑，融合了多民族建筑元素。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这座建筑曾经是丙中洛最有权势的所在，活佛就是当地实际的管理者。

这是近年新建的大殿，典型的藏式建筑，闪闪发光的金顶，甚至在五公里外的丙中洛镇都能看见。
在影片《德拉姆》中，当时的普化寺，只有一座建筑，昏暗斑驳，周围杂草丛生，只有一老一少两个喇嘛。如今旧貌换新颜，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其实，在丙中洛的村寨里，本土的的原始宗教虽然式微，但并未消亡。巫师仍活跃在乡间地头驱灾祛病，各种宗教节日仍应时而过，而不同信仰的民众也穿梭在这些种五彩缤纷的节日庆典之间，祭祀、参拜不同的神灵，其乐融融。
一村之内，庙宇、教堂、祭台（原始宗教）共存，相守相望；嗽嘛、神父、巫师和谐共处，低头不见抬头见。
一家之内各信各的教，各敬各的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像血管里的血液，不同的基因交汇融合，无法分割；民族的划分只停留在身份证、户口本上，大峡谷内又有谁能准确地说得清自己的血统呢？

目光穿过普化寺的围墙，远处的雪山是高黎贡山的主峰嘎瓦嘎普吗?

今天将继续沿怒江北上，游览怒族村寨——雾里村，感受幽幽沧桑的茶马古道，体验以狂野著称的进藏路线——丙察察。

吃罢早饭，太阳还未完全升起，爬到宾馆楼顶，放飞小御。晨曦自带的朦胧，给桃花岛蒙上薄薄的轻纱，阳光穿过起伏的山峰，将丙中洛笼罩在梦幻般的光影之中，和昨日正午看到的景色相比，是截然不同的感觉，岛还是那座岛，镇还是那个镇，但去掉了直白，立刻变得深邃起来。

云影斑驳的丙中洛镇。

雾里村距丙中洛8公里，位于怒江东岸的碧罗雪山脚下，两座山峰像两条张开的臂膀将村庄拥抱在怀中，碧绿的怒江，是其天然屏障，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实在是一块藏风聚气，风水绝佳的宝地。

雾里村，听着就叫人浮想联翩的名字，同样出现在影片《德拉姆》中，影片中村长的女人、村民间的日常百态都已成过眼云烟，流传下来的是她梦幻般的容颜。

雾里村的真名是翁里村，雾里村是游客依据谐音以讹传讹意会而来。翁里怒语：一个像鸟窝的地方。
相比之下，还是”雾里”更富诗意和暇想，就让我们用雾里村来称呼她吧。

通往雾里村一南一北有两座桥，刚来到南边的桥，一串铃声玎珰，一队骡马跃上路面。
马帮！已绝迹多年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职业，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作为特色旅游村，为最大程度的保留原有的生态，雾里村不通公路，汽车只能将建筑材料卸到路边，再由马帮将这些材料跨江转运到村里。

马脚子牵着自己的骡马，运送不同的材料。
马帮一般由马锅头牵头，由多个马脚子携带数量不等的骡马加盟组合而成，就像一个项目部。马锅头就是项目经理，负责承揽项目，统一调配，马脚子们服从管理分工协作参与分红。

马帮的甲方应该在盖新房。

雾里村南北两座桥都是人马吊桥，两桥之间直线距离大概两公里。南边的桥连接着进村的栈道和石板路，是新修建的旅游步道。

仔细想来，在交通工具如此多样的年代，面对这样的道路，所有带轮子的交通工具都无用武之地，在这里，货物进出除了四个蹄儿的骡马之外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站在桥上远望雾里村，晨光将村庄染成了金色。

桥面上撒满骡马的排泄物，新鲜的马粪味道很大，但进村的冲动不可阻挡。当我们优哉游哉的没走多远时，勤奋的马帮已打了个来回了。

不通公路，也就隔绝了纷扰与喧嚣。寂静的山谷，铃声空灵，村中还有一条小溪穿过。
当城市越来越大，耕地越来越远，作为农耕民族的传人，村庄乡野仍是我们心中的家园，当家园渐行渐远时，等到想回家时还能找到路吗？

雾里村大概有五十户人家，散落在平坝之上。

木楞房是怒族的传统住宅样式，田舍周围就是自家的耕地。

受藏族文化影响，曾几何时在居住地悬挂经幡也成了怒族的传统习俗。

屋面覆盖的是薄薄的石片，这是怒族人特有的建筑材料——石片瓦，产自滇藏交界的秋那桶村。质软，能削、能钉，既薄且平，防雨隔潮、冬暖夏凉。

各种不同的瓜。
如今怒族人的建筑，在保持传统的同时，也融入了现代建筑元素，就像这走廊在怒族传统建筑中并不存在。

漆籽儿是漆树的果实，可以榨油，漆油加入颜色就是油漆，在大峡谷内，漆油是一种食用油，凝点很低，呈固体状，在当地的超市里有卖。漆油鸡是当地名吃，但有些人吃后会过敏，所以没敢尝试。
视频中，这户人家的每个房门之上，都悬挂一面白色经幡，这也是来源自藏族的习俗。

清风吹拂，泥土湿润的的气息混杂着有机肥的味道，这就是古人所说的地气吧。

青山环绕，小溪潺潺、耕地田舍、纤陌交错......。

陶渊明所说的桃花源，按现代人的标准，还必须加上电力、电视、网络、快递，而这些元素雾里村统统都有。

贴士：
1、雾里村由南向北有两座跨江人马吊桥，南桥连接着进村的栈道和石板路，北桥连接着古老的茶马古道，在两座吊桥中间正对村寨的江边是观景台，可以停车。
2、在路上遇到马帮，须让开通道，靠着崖壁站立，不可有大的动作。

因茶马互市而形成的茶马古道，直到十年前，仍是横断山里那些偏远的村寨重要的物流通道，如今随着村村通公路的实现，千年古道早已湮没于荒草野岭之间，清脆的马铃声也在千沟万壑之中渐渐消失。

离开村庄，继续沿江北上，山体从江边拔地而起，形成陡峭的绝壁，绝壁之上被开凿出一条曲折的甬道，这条甬道就是几百年来进出雾里村的必经之路，也是为数不多保留至今的茶马古道遗迹，由于至今仍在使用，所以被称为“活着”的茶马古道。

在本世纪初，IT人曾经热议的B2B、B2C、C2C等商业模式，直到近十年才在移动互联网架构下得以完全实现。而在数百年前，马帮通过人的双脚、骡马的四蹄儿在崇山峻岭中踩出的茶马古道，一直践行着这些“先进”的商业模式。当IT精英们在为完成物流的“最后一公里”而挠破头皮时，数百年前，随着马儿的玎珰铃声，货物和信息已被送到横断山中那些最偏远的村寨里了。

这条不到两公里的茶马古道就是那已运行了几百年的“最后一公里”。

在茶马古道上，马帮不仅运送茶、马、盐这样的大宗物资，也运送针头线脑粮食酥油这样的日常百货。

古道崎岖狭窄，沿江一侧，没有任何遮挡，这也是当地政府保留古道原貌的本意。

犬牙交错的洞壁记载了开凿的艰辛，行走其间仿佛穿行在一张张怪兽的口中。

古道秋色

人在景中

徜徉其间，流连忘返。

偶遇一怒族兄弟，热情豁达，看到我对他随身携带的砍刀感兴趣，非常爽快地递给我把玩，他这是要进山挖兰花，网上有人向他订购了当地一种名贵的兰花。高黎贡山是我国兰科植物最丰富的地区。

废弃的朝红桥

三座桥

丙察察指丙中络—察瓦龙—察隅的进藏公路，全长270公里，是传统川藏、青藏、新藏、滇藏线之外进入西藏的第七条线路，是海拔最低、路程最短的进藏线路，虽然小众，但被公认为最原始野性最艰险刺激的越野线路。有人说川藏线回来可以吹一阵子，丙察察回来可以吹一辈子。
其实，丙察察线自驾难度最大的是丙察段，准确地说是滇藏界至察瓦龙乡这段52公里的路段，这段2009年通车的简易公路，道路狭窄、路况极差，全程炮弹坑，狭窄崎岖，不时有滑坡、落石，更有让人谈之色变的大流沙这样的超危路段，行驶其上惊险异常刺激万分。
本来，由于时间原因，丙察察并不在计划之中，但来到丙中洛，站在西藏的大门口，不纠结是不可能的。进不进藏是个艰难的决定，昨天晚上我甚至在镇上采购了一些进藏的物资，但早晨出发前还是决定放弃，说服自己的理由是我有点感冒症状了，察察线上有三个四千米以上的垭口，感冒上高原风险很大。但既然来到这个越野天路，不体验一把肯定是不甘心的，至少也要穿过最艰险的大流沙吧，为防止自己到时经不起诱惑一去不回头，特意将行李都留在丙中洛的酒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