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徽州走村纪

作者:丁苒_Raphael 显示图片

虽已步入先生之年,却仍怀有少年心气。走过很多的路,看过很多的风景,提及徽州印象,是从小小邮票方寸间走入视野的宏村南湖,是从《卧虎藏龙》江湖中跃然画布的平静月沼。如今浮现在脑海中的第一个画面又会是什么:是山水之秀,青白之美,商贾之富,文风之盛?还是村边门前,石板路边的水声汩汩,马头墙下的岁月悠悠?明代戏剧家汤显祖“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的悠然长叹,却无疑唤起了心底深处对这片古老土地行走的向往。





已经被联合国列为世界文化遗产的皖南古村落,真可谓“黄山白岳相对弛峙,风景绮丽甲江南”,尤其是点缀其间的粉墙黛瓦,马头墙建筑风格几乎如出一辙,让人直观地感受到明清时代徽州“一府六县”(歙县、绩溪、休宁、黟县、祁门、婺源)民风民俗的独特内涵。





走进徽州,民风淳厚,乡俗清新,牌坊祠堂、古宅街道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古朴宁静,典雅高贵。但见一派水墨美色,烟树葱茏,溪山环峙,秀峰叠翠,掩映着栉比而立的古村落,将徽州民居衬托在山光水色之中,呈现出清新野逸的田园风光。当下的徽州,如同一幅幅淡淡的水墨写意,一首首清新脱俗的诗歌字句,岁月的交替,时空的穿越,沉淀出愈加迷人的韵味和风采。







在安徽的版图上,徽州地处安徽的最南端,历史上这是一个特殊的独立版块,山限壤隔,地处”山岭川谷崎岖之中”,故“民不染他俗”,尤以其村落民居与众不同。清代徽州人程庭在《春帆纪程》中这样描述徽州“每村落,聚族而居,不杂他姓……,其村如星列棋布,凡五里,十里,遥望粉墙矗矗,鸳瓦鳞鳞,棹楔峥嵘,鸱吻耸拔,宛如城廓,殊足观也。”






屯溪老街,坐落在横江、率水和新安江汇流之处,被称为流动的“清明上河图”,是中国保存最完整、最具有南宋明清建筑风格的古代街市。2009年,屯溪老街与北京国子监街、苏州平江路一同当选为“中国历史文化名街”。如今的老街商业化十足,因为疫情影响人气还未完全恢复, 沿街店铺林立,老字号比比皆是。和任何一个古镇老街一样,贩卖着各具特色的招牌:黄山烧饼、酱菜、剁椒、茶叶、歙砚、毛笔……。











古徽州的老宅与西洋建筑相互交融,文化气息浓厚,徽派老屋疏落有致地分布在整个街区,这些老屋多被改造成博物馆、工作室,或是客栈餐厅咖啡馆,古朴又充满生机。行走在老街,随处都可触摸到古徽州的质朴与典雅,时时可感受到当地人的那份从容与自信。不经意间,一门一檐,一砖一瓦都会触发一段有关徽州的久远故事。老街就像一条穿越时光的链条,似乎可以把所有的历史串联在一起,巷道阡陌,整齐的方石下藏满了故事,只要用心去寻找,肯定会找到远古的光芒。



















寻一方味道,是探访初来乍到之地的正确打开方式。徽州菜以臭鳜鱼和毛豆腐为代表,古时因为山多路难,想吃鳜鱼的徽州人不得不将之从山外运进来,但路途遥远,原本新鲜的鱼还未到达就已经变质了。为了保鲜,渔夫将鳜鱼切上几刀后放入木桶中,再撒上盐以保证鱼肉的鲜美。这样,虽然鱼肉在路途中有轻微发酵,闻上去有些许臭味,烧过之后却有异样的美味。世代相传下来,不得已而为之的方法无意中却成全了一道名菜。





隔新安江相望,对面就是黎阳老街,穿越而过的江流成了两镇的母亲河,作为江南最早的古镇之一,屯溪和黎阳至今已有1800多年历史,这里曾作为皖浙赣边陲商业中心和新安江的码头重镇,享有“明清个屯溪,唐宋个黎阳”之说。这代代相传的俗语,昭示着屯溪和黎阳在徽州人心中的份量。



屯溪老大桥 (原名镇海桥),作为屯溪老街和黎阳老街之间的唯一通道横跨其间。只可惜被今年夏日肆孽的江水完全冲垮,只待打捞桥墩构件修复,但不知何年何月镇海桥才能重归岁月。

当屯溪老街还残留着明清时代的繁华与商业的时候,黎阳老街已经开始新的一次蜕变。走过黎阳老街大牌坊,发现这里完全超越了屯溪老街的沧桑和古旧,在重生和崭新当中继续孕育着这千百年的生命。




古色古香的青石板街面、保存完好的古宅院、怀旧与时尚元素融合的休闲街区,历经千年沧桑的黎阳老街悄然变身为经典时尚的“黎阳in巷”,之所以取此名,是为了体现中西合璧、古今相融的特色。






黎阳in巷没有屯溪老街热闹与繁华,小桥流水间,古徽州的老宅与西洋建筑相互交融,文化气息浓厚。既有民俗博物馆、书院、古戏台等,又有茶馆、咖啡厅,徽菜馆,夜色朦胧,酒吧舞榭,显得神秘多彩、五光十色。这里的巷子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既有浓重的历史文化氛围,又有现代都市潮流时尚的元素。一边是古色古香、一边是年轻时尚,徽派建筑从保护、传承到发展,清晰的脉络徐徐铺就。







山水之间有人家,见仁见智,相依相伴,和谐自然。美到极致的东西,往往都是最质朴的,宏村不愧为“中国水墨画里的乡村”,相信即使没有《卧虎藏龙》,百年老宅,小桥流水,粉墙黛瓦,最终依旧能够散发出古老文化的芬芳。任意的一对楹联,一面花窗,一弯碧水,一幅石雕,都能品位出不同的意趣,悠悠岁月蕴含的古典与优雅,就是徽州文化所孕育的温婉和静美。





宏村是具有独特造型的“牛形村落”,现存有明代民居1幢,清代民居132幢,规模宏大,精美异常。进入宏村,迎面就是南湖,黑白的建筑倒映在湖中,世界仿佛静止了,似乎从未被时间侵染,依然是百年前的生活。






淡雅与浓烈并存,仿佛是一副水墨画,在面前慢慢展开。大到一处风景,小到一潭月沼,都会在闲庭信步间让人心醉不已。在这里,既可以感受明清的古老建筑,吃到原乡极致的饭菜,漫步于村间湖边,让清风与月光共舞,就算随意在牌坊屋檐下走走,也能感受到久违的宁静和满足。







徽州古代民居的堂屋与天井浑然一体。厅内建院,院内建厅,由厅至院,由院到厅,几乎是一个天地。徽州人对天井有着独特的精神寄托,四面雨水内流叫“四水归堂”,盼望老天降福,金银财宝滚滚而来。天井除了采光、通风、承接雨水之外,还是室内空间的延伸,经过测试,即使到了冬季,阳光依然可以照到屋内的桌子上,人们坐在厅堂里晨摩朝霞,夜观星斗,巧妙地处理了人与自然的关系。








马头墙是以一家为一单元的整体结构的,四周以高高耸立的马头墙形成一个包围圈,消防作用更好。马头墙往往由多组组合而成,有的甚至多达五组,美其名为“五岳朝天”。因为有高耸的马头墙,远远望去,夕阳西下象奔腾的马群,有着一种跳跃动感的形体美。








小巷深处,逛逛老宅,推开厚重的木门,幽暗的天井里,厅堂里一幅幅雄健刚劲的槛联:“几百年人家无非积善,第一等好事只是读书”。自古徽商都是儒商,遵循诗书礼仪,孝弟传家。一抬头就看见朱熹的对联:“松风间放鹤,花雨夜鸣琴”。另一副对联上写:“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落款则是郑板桥。如此雅致的古人,多么闲逸的旧日时光。











徽州民居很注意门楼、雨罩、门扇和窗户的雕饰,从而带来了美不胜收的三雕艺术。木雕、砖雕多用于民居建筑,而石雕多用于祠堂和牌坊。凡是有木头的地方都有雕刻,屋架的柱头、月梁、额方、檐栓、隔扇门、窗栏板及挂落等,无不做到诗意精雕细刻。






几乎每—个室内建筑构件都加以雕刻,这些雕刻构件不仅具有实用功能。而且还表现出高超的装饰艺术水平。木雕的题材十分广泛,山水名胜、奇花异草、四时瓜果、传奇故事、农桑耕作,传统戏曲、神话传说,还有渔、樵、耕、读等生活场景。雕刻手法多样:有线刻、浅浮雕、高浮雕、透雕、圆雕和镂空雕等。这些木雅均不饰油漆,而是通过高品质的木材色泽和自然纹理,使雕刻的细部更显生动。















在心灵深处,宏村已从那幅小小的邮票,被渲染成了一个代表东方古典建筑韵味的大幅水墨连环画。古旧精致,千年流传,将永远驻留在心里。如同陶方宣先生所说:“我爱徽州,爱它寂寞的倍受摧残的容颜。”


卢村,似乎还没有像宏村那般完全商业化,但村民们已经习惯于游客的来来往往,宁静祥和的生活状态让人十分羡慕。漫步青石铺就的小巷,仿佛一瞬间走进光阴皱纹里,走进几百年前的明代,温暖的阳光下,看着村民在清澈的溪流边浣洗,悠然自得地享受着近乎原始的自然生活。门前有河,屋后观山,山水缠绕,桃花源一般,犹如清水淡墨,描在泛黄的宣纸上,成就了一幅水墨丹青。











这样的静夜里,从马头墙上望月,月还是千百年前的月亮,人却已隔着千秋万载,万水千山,同有的却是一样深深的寂寞和惆怅。长巷独坐的老人,溪畔轻卧的猫狗,什么也不说,只默默相对静坐着,反刍光阴,内心安详。世间的一切安然静美,都在默默无言的相守相依里。











徽味其实从未消失,只是和流逝的岁月在一起。在卢村的木雕楼群宅里,百年的风雨沧桑,诗情画意都淹没在庭院深深里。一面花窗,一溪碧水,一个长廊,一幅石雕,一棵桂树,尽能嗅到渊源的文化芬芳,品位出不同的意趣,那是古老岁月蕴含的古典与优雅,也是东方文化孕育的温婉和静美。







徽派建筑的工艺特征和造型风格主要体现在民居、祠堂、牌坊和园林等建筑实体中,其结构多为进院落式,一般坐北朝南,倚山面水,布局以中轴线对称分列,面阔三间,中为厅堂,两则为室,厅堂前方称“天井”,采光通风,亦有“四水归堂”的吉祥寓意。民居外观整体性和美感很强,高墙封闭,马头翘角,墙线错落有致,黑瓦白墙,典雅大方。在装饰方面,大都采用砖、木、石雕工艺,如砖雕的门罩,石雕的漏窗,木雕的窗棂,楹柱等。














夕阳西下,一群灰鸭和一对白鹅在河中悠闲戏水,排队成群,逆流而上,依次归家。享受着山野吹来的晚风,选择在潺潺流淌的河边一户农家就餐,主人好客热情,热腾腾的家养老鸭汤,山里干货烧肉,腌肉野菜等等,无公害的绿色食物,着实味道不一般。






一间网红打卡的老屋书局,一座个性永远独特而充满魅力和灵性的村落。没有想到,在书店已然没落的今天,黟县碧山村,碧山书局,这座二百多年历史的祠堂里,还能从寂静书香里咀嚼出一份盈怀的愉悦。浅秋时光,书香缱绻,沉浸在唯美璀璨的字里行间中,如同临摹着一幅江南徽州古巷老宅青石板的画意。陶醉其中,在繁华错落间飘零,沧桑的色彩和厚重的文化底蕴,最终定格在眼眸与心底间诗与远方的温婉与旧情。















碧山村并不大,从村口走到村尾,花不了多长时间,只是弯弯曲曲的小巷子,会让人一时恍了神,失了方向,就如同朱举人“注目久,不觉神摇意夺,恍然凝想。身忽飘飘,如驾云雾,已到壁上。”迷失在一幅白墙黑瓦,重重迭迭的远异世界。就是在这样一处钟灵毓秀的地方,藏匿着许许多多具有徽风古韵的老宅,或惊艳、或孤傲、或野趣、或质朴……,但却都同样远离着尘世的喧嚣与烦恼,感知着徽州遗世独立而又婉约细腻的美。












书香野草,与青石街道、碧色田园、马头墙共同构建了一个久违了的“精神故乡”。这个“故乡”曾经出现在诗文里,在画卷中,在文化的记忆里,在徽州人的骨子深处。乡愁一般的景象,仿佛在时空上与现代生活的城市有所错位,用远方的简单生活来平衡“围城”的紧张节奏。





走村走村,虽然古老建筑历经岁月沧桑颜色尽失,可是当年的艺术风貌仍然让人叹为观止。
近代史上,徽商和晋商一样曾经称雄于中国。可以想象,走南闯北见识过各种华夏经典建筑和园林艺术的徽派商人,自然谋算着把各种精美建筑搬回徽州,因此有了著名的石雕,木雕,砖雕等徽州特色艺术建筑。奢华的住宅、园林、书院、祠社等,风格独特布局合理,装饰精致变化自然,具有浓厚的乡土气息。可以说,这里家家户户显露着艺术氛围,每个门楼,每座房屋都浸透着匠心独具。









黄山悦榕庄,选择与卢村两两相望,远离喧哗和浮躁,粉墙黛瓦,云树烟芦,曲径通幽,与世无争,气定神闲,美在风骨。沉浸于悦榕徽风中,生活在山水之间,体会与自然相容,享一段隐居的生活。这一刻,将浮名化作一曲浅吟低唱,是浪蕊浮花都尽了,别有淹然风流。


















徽州是一部古书,一阕宋词,一幅木雕,一杯淡茶,一簇花开,一轮明月,一卷水墨丹青……,是一幅集天地灵气自然而成的黑白水墨画卷。徽州所承载的东西,深远得让人很难真正地完全了解,这片山环水抱的热土,润养着文人山水,还见证l了数不清的云聚雾散的上演,过客匆匆,或许无法窥见更多内底的隐秘故事,那就还是徜徉于山水,流连其间,就仿佛是终于找到了那梦中的美丽家园,成就这份心中永远萦绕不去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