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门附近的城墙上,有一座魁星阁。魁星是主宰文运的神仙,建造魁星楼就是为了培育西安的文运。从魁星阁往城内看,有一条文化气息相当浓厚的街道。街道不长,名气很响。这里曾有中国四大书院之一的关中书院,还有过当年的长安县学、西安府学和文庙。这条街道就是“书院门”。
书院门街口北侧,有一座古塔掩映在绿树丛中。匆匆过往的游人很容易错过这座被列为陕西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古塔。这就是宝庆寺塔。
宝庆寺始建于隋文帝仁寿年间,寺院位于大兴城安仁坊。塔始建于唐文宗时期,因为塔砖是五彩砖,因此叫做华塔。五代时,移塔于宝庆寺内,塔名成了宝庆寺塔。后来寺毁塔存。直到明代景泰年间,将塔迁到现在的地方。明清时期宝庆寺塔经过多次重修。这座古塔也真是命运坎坷!
这是一座六面七级密檐式砖塔,高23米。分塔基、塔身、塔刹三部分。层高逐级递减。人在书院门街口,可以清楚地看到各层之间的砖砌迭涩密檐和两行菱牙砖,清楚地看到塔身第四层的佛龛。佛龛中供奉着北魏、隋、唐时期的石刻造像。这样的石刻造像共有13块,分别在二层和四层的六面、六层的正东面的佛龛中。如果要完整欣赏这些佛教造像,要移步塔下才能实现。
这座古塔,就像历尽沧桑的老人,俯视着脚下繁华的红尘,看过街上走过多少文人墨客、达官贵人,看过城墙上有过多少战火硝烟、进攻防守,它默默无言。崇庆寺塔,真的值得我们关注。
陕西省西安师范附属小学是一所百年老校。它的前身是“陕西师范学堂附属两等小学堂”,诞生于1908年,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一百多年来,学校曾经屡次改名,屡次改变隶属关系。现在,这所知名学校属西安市教育局直接领导。在这所学校的历史建筑中,老师们继续辛劳育人,学生们仍然勤奋向学。百年老校还是充满勃勃生机。
这所学校为国家培养了数以万计的优秀人才。潜心钻研,献身科学,发明了月地运行仪(三球仪)的天文仪器专家张俊德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杨虎城将军的儿子、曾任全国政协副秘书长的杨拯民也是这个学校的校友。
今天,校门口来了一群戴着红领巾的中老年人。他们可能也是这个学校的校友,来参加母校组织的回校活动。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胸口,让这些早已不是少先队员的人们又焕发出青春的光彩。校门上方“陕西省西安师范附属小学”的校名门额经过了不少岁月,他们也已经不再年轻,但学校对他们的教育培养永不会忘记。
西安师范附小的门前,一座古色古香的牌楼突兀而起。牌楼三楼双柱单门。门上方的匾额,蓝底上是“书院门”三个金字,落款是颜真卿。颜真卿是唐代名臣,我国有名的书法家。匾额上的三个字不知是他亲笔所书,还是集字而成。牌楼的两根红柱分列街道两侧,柱上有一副黑底金字的抱柱联:“碑林藏国宝,书院育人杰”。这副对联没有用典,朴实无华,但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此联,配合得是最贴切不过的了。牌楼的梁枋、斗栱、雀替、檐头无处不是彩绘,使整座牌楼显得富丽堂皇。特别是几处用了最高等级的和玺彩绘,是因为孔庙的崇高地位,还是由于唐朝的宽容胸怀?
一条五百多米的石板路,两侧都是民国风格的建筑。商铺鳞次栉比,大多数都是有文化气息的店名。不少店招都是黑底金字颇有些古风的匾额,在清雅或者苍劲的店铺牌匾下,店铺中卖的也大多是笔墨纸砚、碑帖拓片、书籍古玩、铜器香料……。古文化街到底是有自己的特色!只是这匾额上的店名写法不太统一,有点违和的感觉。到底是古代的从右到左,还是当代的从左到右?没有对错,但还是和谐点为好。
安徽四宝堂是卖文房四宝笔墨纸砚的安徽商铺吧。湖笔、徽墨、宣纸、歙砚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瑰宝,其中徽墨、宣纸、歙砚都产自安徽,湖笔虽然产自浙江湖州,但与安徽也是近邻。
穿过书院门往前走,不远处,路北的一个转弯处,有这样一处柱状建筑。青砖一水到顶,柱顶是歇山顶型式,凡歇山顶的各种元素完整无缺,柱腰也有砖雕。我不知道这建筑的名称,但能感受到建筑的古朴厚重中透出的精致,感受到浓浓的北方风情。
关中书院是明清两代陕西的著名学府,西北四大书院之首。说起关中书院,不能不知道“关学”,不能不知道张载。北宋时期,一个叫张载的年轻人提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并以此为核心创建了“关中理学”,也就是“关学”,成为宋代理学四大派别之一。张载去世532年后,一个叫冯从吾的中年人,创建了关中书院,传承了关学的理念,重振了关学。
冯从吾曾经是明代万历年间的左副都御史,因为上疏指责万历皇帝的不作为而被贬官还乡。他创建了关中书院,传播关学理念,倡导“崇真尚简,戒空谈,敦实行”的实学学风,并身体力行,形成良好的民风。他成了一位传承关学的大儒。也是东林党在西北地区的领袖。明代天启年间,大太监魏忠贤为了控制朝政,打压东林党人。冯从吾也被他们定为“东林点将录”中108人之一,所有书院“俱著拆毁”,关中书院也没有能逃脱此劫,被魏忠贤派人捣毁。作为儒家宗师的孔子塑像被打碎丢弃在城墙边。冯从吾羞愤而死。
但人们并未忘记冯从吾创建关中书院、传承关学的功绩,如今,他的塑像就立在关中书院门前,供后人瞻仰。
清代康熙三年,重建关中书院,规模比明代还要扩大。光绪二十九年,为适应发展新学的需要,关中书院改为陕西师范学堂,并成为陕西的最高学府。
几度废兴,几代传递,却绵延着一条不绝的文脉。
2009年7月,随着西安师范学校并入西安文理学院,关中书院也成为西安文理学院北校区,接续了文理学院与关中书院深厚的历史渊源。
我去参观那天正好周日,得以凭身份证件换票进校参观。也算是赶巧了。
对称的墙上有一组联句:“学高为师,身正为范”。这是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先生的名句.。 意思是学识渊博的人才能成为老师,行为端正的人才能成为典范,这不仅是修身养性的名言,此地此联还有更深刻的意义。这里是师范学校,联句是藏尾联,句末两字联起来是“师范”,点明学校的性质。两句的意思又是对师范生的勉励和要求:品德要正派,学识要渊博。这八个字由擅长写擘窠大字的书法家,深受陕西人民喜爱的榜书大家石宪章所题。佳句好字,相得益彰。
关中书院的大门。最值得关注的是那一副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是明代东林党人最有名的一副对联,由东林书院创建人、东林领袖顾宪成撰写,表达了东林士人“以天下为己任”的抱负。冯从吾是关中书院创建人、西北地区东林领袖。这副楹联挂在此地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很贴切地表现了冯从吾的家国情怀。门两侧是张载所概括的关学主题思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体现了关中书院一代代人对关学的传承、发扬和创新。
大门匾额题词上的字虽然认不全,但依稀可知这是西安师范89届毕业生感谢母校的真情表达。
砖雕上的荷莲图案是不是也在时时提醒学生们在人生中当“君子”,要像荷花莲叶那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在民族存亡的关键时刻,总是能看到关中书院学子们的身影。1936年12月初,以西安师范为首的一万多学生,要求国民党政府停止内战,积极抗日,掀起了西安爱国学生运动的高潮。充分体现了关中书院学子的家国情怀。这块“西安师范学潮纪念碑”记述了这次学生运动的经过。
这块“彭德怀总司令报告纪念”碑将我们带到那抗日烽火燃烧的岁月。1937年12月下旬,八路军副总司令彭德怀从前线返回延安,经过西安时,曾在关中书院的大操场就抗战形势、八路军英勇作战和平型关大捷向西安学生组织的救亡团体做报告,号召全国人民和青年团结抗日,争取抗战的最后胜利。彭德怀的报告极大地鼓舞了西安人民的抗日热情。会后,学生们组织了七十多个“寒假”工作团和流动宣传队,宣传抗日,不少青年奔赴抗日前线。
庭院的一角,古槐假山,生机勃勃,为古老的书院增添了绿意。
关中书院的二门红柱画栋,上方的匾额是清代乾隆皇帝御书:“德浴秦川”,这是对关中书院和关学对陕西民风民俗进行教化的肯定。
墙边翠竹丛丛,竹下是几块黄石堆叠的假山。不知是不是书中记载的“假山一座,三峰耸翠","宛若一小华岳"?
这块柱础石是关中书院的遗物。它是不是明代天启六年那一场浩劫的幸存者?在关中书院的重建中它为什么成了“弃儿”?
林荫道中,老槐树下,一块提示牌上写着:“正在上课,请勿喧哗”。提醒游人保持安静,不要影响学生们听课。我想也是向所有到此的人声明:这里是学校,是书院,是授道、传业、解惑的场所,是一个严肃安宁的地方,对学堂、对知识、对师长必须保持应有的尊重。
书院的主建筑允执堂前,有一尊孔子圣像。孔子一手执书,一手竖起食指,完全是一个循循善诱、诲人不倦的老师形象,让人感到亲切,平易近人,拉近了与学子们的心理距离。在师范学校树立这样形象的孔子青铜塑像,很有意义。这尊圣像由香港孔教学院院长所赠。特别的是,赠送日期用的是孔历。这是以孔子诞辰年(公元前551年)为元年的一种纪年方式。按此推算,孔历2562年相当于公元2011年。
关中书院的整体建筑为四合院形制。中心讲堂为允执堂,取《尚书•大禹谟》中“允执厥中”之意,即坚持不偏不倚的中庸之道。允执堂左右为住屋各四间,东西号房各六间。
过去这里是冯从吾给学生讲学的地方,意气风发,桃李满堂;如今这里是文理学院的图书馆,学海无涯,依然桃李满堂。
讲堂门口前后各有四根朱红楹柱,梁枋是具有民族特色的彩绘。上方是黑底金字的隶书“允执堂”匾额,这匾额由创建关中书院的冯从吾先生的嫡裔书写、敬献。
前面的一对楹联是:“木铎醒群生之梦,至今风韵犹存,欲觐芳模,洗耳听金声玉振;心灯开万世之迷,当日黎光倍朗,思亲道范,披襟看鱼跃鸢飞。”紧扣的是书院讲堂。后面的一对楹联是“藏增智良卷,育树人俊才”紧扣的是师范学校的图书馆。
关中书院有许多历代人们撰写的楹联,都是紧扣关中书院主题,勉励莘莘学子努力向上。
康熙三年,在原来的基础上重建关中书院,还扩大了规模。“精一堂”就是当时新增加的建筑。穿过一个匾额为“泽园”的圆洞门,里面一个三合院就是“精一堂”了。
“精一堂”五楹,左右胁堂及两厢各五楹。跟“允执堂”堂名一致,“精一堂”堂名取自《尚书•大禹谟》中“惟精惟一”句,意思是只有精心专一,才能领悟大道的奥妙,才能秉持中庸之道。据说当时这里曾经是道统祠,祀黄帝、炎帝,左右堂祀正学、理学名臣。
堂前楹联是“读古人书,幼学壮行,开卷都成循吏传;行天下事,先忧后乐,立心端在秀才时”。鼓励学生幼时勤奋学习,壮年施展抱负,做一个像范仲淹一样的好官,名传史册。
关中书院的主体建筑安排在中轴线上,清一色的带有官府风格的关中古典建筑。青砖灰瓦,朱红大门,朱红楹柱,彩绘梁枋、砖雕墙饰,木质窗格由各种规则的几何图案构成。整个建筑群显得敦厚朴实端庄。静静地站在庭院中,先生们抑扬顿挫的讲课声,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仿佛穿越400多年的时空,回荡在书院上空。
庭院内绿树成荫,最有名的树木是国槐。经过多少寒冬酷暑的考验,仍然傲然挺立,郁郁葱葱。它们与关中书院一代代学子共同经历了岁月沧桑,它们是关中书院的历史见证。
庭院中的两座二层亭阁,六角攒顶,翼角飞翚。相对而立,遥相呼应。一只是“醒钟亭”,一只是“暮鼓亭”。两座亭阁都是偏廓上的节点,左右是偏廓,前是庭院,后是教学用房。
醒钟亭下层有一副楹联:“心有三爱:奇书骏马佳山水; 园栽四物:青松翠竹白梅兰。”使人感到作者的洒脱和节操。这联原来是方志敏烈士的卧室联。表达了他的高尚情操。
亭中的钟不知在什么地方,只有“醒钟亭”的匾额高悬在上层的梁枋上。但不知“醒钟”两字是出于讲究为人处世、修齐治平之道的清代石成金所著的《醒世钟》,还是提醒人们要“居安思危”呢?
亭阁看起来很朴实,但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它制作工艺的精美。脊饰、彩绘、砖雕……,低调中不经意间透出的却是华丽。
下层有一尊功德碑,记载着校友们为母校捐款赠书的事迹。这些校友虽然已经离开了学校,但没有忘记母校的培育,怀着感恩之心,为母校的建设添砖加瓦。
暮鼓亭中巨鼓犹在。是作为作息的信号,还是作为进击的号令?是为了发聋振聩,还是提醒学生抓紧时间?抑或只是举行仪式时的乐器?
暮鼓亭的下层是一件青石盆景。峰峦连绵,山水相依。也有点像一个巨大的艺术砚台。盆景下的石柱上每块都有标牌,上面有“柱顶石上栋梁材”七个字。这里一定蕴含着深意,也许是象征着今天的桃李芬芳是明天的祖国栋梁。激励同学们努力学习,毕业后为祖国贡献自己的才华和力量。
偏廓上的彩绘经过几百年的风吹雨打,早已失去了以往的鲜艳,但如果你细细观察,一定会知道当年彩绘的图案是多么的精美,色彩是多么绚丽。
偏廓的墙上有一座座朱红大门,推开大门,里面是学校的教学楼、办公楼和实验基地等。
学校要发展,需要更多的校舍和场地,但关中书院的古建筑必须得到保护。解决的办法就是古建筑部分保持原样,在保持原来风格的前提下在偏廓的两侧扩建新校舍,通过偏廓上的仿古朱门沟通旧讲堂和新校舍。关中书院风貌依旧,学校需求也得到满足。在西安这么多天,我感到西安在社会发展和古迹保护上确实是努力做到协调、兼顾、和谐,效果也是不错的。
关中书院里随处可见的碑匾楹联,是一道独特的风景。仔细观察这些实物资料,有助我们了解书院的历史变迁和办学理念。欣赏这些碑匾楹联,也是中华传统文化的一种熏陶。
知行门中“知行”是指知识与实践。明代理学家王阳明提出了“知行合一”的思想。宋代大诗人陆游也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伟大的教育家陶行知先生主张“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知行门的楹联是“士所尚在志,行远登高,万里鹏程关学问;业必精于勤,博闻强识,三余蛾术惜光阴”。这是清代朱兰坡先生撰写的对联,用在这里和匾额一起紧扣了知识和实践的关系,用在书院是要求学生“理论联系实际”,珍惜时间,也是对关学“戒空谈,敦实行”思想的很好诠释。
这座门的匾额是“进贤”,“进荐贤能之士”的意思,用在这里是指培养人才吧。“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是清代小说家蒲松龄的自勉联,用西楚霸王项羽“破釜沉舟”和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两个“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典故来勉励自己不怕失败,继续努力,争取成功。关中书院此门此联,应该是告诉学生,只有不怕困难,坚持到底,才能成为对祖国有用的人才。
关中书院有一通冯从吾先生亲手书写的石碑,弥足珍贵,是冯从吾嫡裔捐赠的。这块精心保存的石碑可能就是的吧?可惜碑上的字已经看不大清楚,令人无从欣赏大儒冯从吾先生的论述和书法。
关中书院并不大,但关学提倡的家国情怀和实学学风却令人印象深刻。
从关中书院出来,回到书院门,一路向东,前面是三学街。三学街之名出自古城“一庙三学”。明代成化年间,西安府下辖的长安和咸宁两县的县学相继迁移到孔庙两侧。于是就有了“一庙三学”之称,一庙是孔庙,三学是府学、咸宁学、长安学。岁月变迁,如今的西安城早已不是当年的西安府,但三学街的名称却一直延续至今。
两座石狮守护着“西安碑林博物馆”的一正二副三座朱红大门。这里就是碑林博物馆的西门,原来是孔庙的礼门。
与礼门相对的是碑林博物馆的东门,原来是孔庙的义路。礼门和义路,是指供君子出入之门。两门之间是一座由十二根红色木柱支撑着的巨大的木牌坊。牌坊南面是一座照墙,站在照墙前往北望去,依次是牌坊、泮池、棂星门、戟门……。孔庙的主要建筑都安排在南北中轴线上。为何孔庙的建筑都是坐北朝南,而两座门却是一东、一西呢?有点令人不解。对此有两种不同的说法。一种说法认为孔子是至圣先师,地位至高无上,若开南门,便是不敬。另一种说法是南面正对城墙,只能在东西两侧开门。我个人认为还是第二种说法比较接近真相。如果按第一种说法,古代帝王的皇宫都不能在南面设置大门了,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这座木建筑高大而不失精巧,斗栱繁复,彩绘层叠。没有匾额,但却有一个颇有道家意涵的名称:“太和元气坊”。其实,与其称它为牌坊,不如说这是一座牌楼,一座四柱三门三楼的木质牌楼。“太和元气坊”是明代万历年间由皇族捐资400多两黄金建成。从梁枋到雀替,几乎遍布彩绘图案,有几何形状的花纹,有花草纹饰,最突出的双龙戏珠。这样高大的牌楼体现了对孔子的敬重和尊崇,体现了儒家思想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地位。
有点不可思议的是“太和元气坊”朝南的一面,彩绘的主图竟然是“双凤戏珠”。这样的主题还是第一次看到。
太和元气坊南面的照墙已经斑斑驳驳。墙上的一幅花草图案的砖雕虽然是浮雕,但雕刻得很有层次,花瓣、茎叶、甚至叶脉都不雷同。这座照壁又称做“塞门”,是孔庙建筑群中轴线上最南面的建筑。据说塞门外有清代陕西著名书画家刘晖题写的“孔庙”二字。
西安的孔庙,地位可不低。这是唐高祖武德二年,根据国家诏令而建的。当时的地址在长安城尚书省附近的国子监附近。经历了五代、北宋的几次迁徙,在宋徽宗崇宁二年迁移到现在的地方。实现了文庙、府学、碑林“三位一体”。
太和元气坊的南面是泮池,这是古代官学的象征。半月形的泮池上横跨着一座多孔平板石桥,这是泮桥。按古制,天子之学叫“辟雍”,诸侯之学叫“泮宫”,辟雍为环形,四面环水,泮宫为半圆形,三面环水。 “泮”字应该是个会意+形声字,从“水”从“半”,府学、县学都只能是泮池,也就是半月形的水池。我想,“泮宫”这名称应该是由“泮池”引申出来的。现在,一些地方重建的学宫、书院的泮池是长方形的,好象不合古制。
古代经县试录取的生员进学宫学习,都要过泮桥去礼拜孔子,叫做“入泮”。泮桥两侧和泮池四周都有精雕细琢的石栏。石桥两侧的池中各有一座石雕,实际上是喷水泉。可能是新建的,不过几条石龙在阳光照耀下同时喷水,很有观赏性。
走过泮桥,面对的就是棂星门。棂星作为星宿之一在古代主稼穑,帝王祭天都要先祭棂星。宋代在孔庙中立棂星门,认为棂星是取士之神,祭孔如同祭天。西安文庙始建于元代,当时只有左右两门,清代开始在两门之间增设一门。中门匾额“文庙”,因为孔子被唐玄宗封为文宣王,所以孔庙就是文庙。东门门额为“德配天地”,西门门额为“道冠古今”,都是颂扬孔子的词语,将孔子的地位提高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走进棂星门,一条笔直整洁的石板路,两侧绿树如盖,芳草如茵。不要错过了掩映在树丛中的左右两根四五米高的石柱。初看这两根石柱似乎与拴马柱没什么大区别,只是比较高而已。但这两根八棱形石柱并不是拴马桩,而是石柱形华表,是古代华表的雏形。比不上曲阜孔庙盘龙华表的华丽,但同样代表着仪卫和祥瑞。
位于中轴线上的下一座建筑是戟门。按照古代礼制,帝王出行,在止宿的地方立戟为门,古代的宗庙门前常常设立戟门。文庙前的戟门表达了对孔子的尊崇,毕竟孔子是“至圣先师”。戟门是典型的歇山顶建筑,朱红的木柱,绿色的琉璃瓦,出檐翘角,庄严肃穆。戟门三间开阔,一间进深。据说,中间用于陈列仪仗性兵器,两侧是祭孔人员熟悉礼仪和整理衣冠的地方。虽然这是明代建筑,又经过多次翻建,但总觉得屋顶那宽大的出檐是盛唐风韵。
出戟门往东有钟亭,安放着国宝级文物景云钟。眼前的这口唐钟才是真正的景云钟原钟。景云钟被称为“中国第一名钟”,被列入首批不允许出境展览文物。
景云钟铸于唐睿宗景云二年,当初安放在长安城内景龙观(唐玄宗时改称迎祥观)。因此这口钟的名称是景云钟,又叫景龙观钟。明初移到西安钟楼。1953年移到现在这个地方。
钟高2.47米,重约6吨,钟裙为六角弧形。最顶端的钟钮是蹲着的蒲牢。龙生九子,蒲牢是其中之一。钟身分上、中、下三层,每层由蔓草纹分为6格,。其中下层中格是唐睿宗李旦书写的铭文,共18行292字,描述了景龙观的来历、赞扬了景云钟的精美,记叙了铸钟的经过。李旦传世的的书迹极少,因此这些铭文十分珍贵。钟身其余各格有的铸有飞天、翔鹤、走狮、腾龙、朱雀、夔牛等生动形像的图案,四角各有4朵祥云;有的铸有钟乳。 这32枚钟乳不仅是为了装饰,它的主要作用是调节音调。景云钟的音色是如此优美,以致中央台的新年钟声就是用的景云钟钟声的录音。
东西两侧都有庑殿。这是孔庙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孔子桃李满天下,最有名的有七十二弟子。庑殿就是用于祭祀孔子的七十二弟子的。据说过去这里供奉着七十二弟子的塑像。
回到位于中轴线的甬道上。甬道两侧有排列整齐、相互对称的六只亭子。这六只亭子都建于清代。清三代(康熙、雍正、乾隆)曾多次出动大军与盘踞边疆的分裂割据势力作战,平定叛乱,消除边患。每取得平乱战争的胜利,皇帝都会亲书庆功碑文,刻石立碑,竖立于此,并筑亭保护。所以这六只亭子是御碑亭,是庆功亭。
因为这六座亭子是御碑亭,所以规格是很高的。六只碑亭形制相同。六角攒顶,翘角飞檐。黄色琉璃瓦铺顶,朱红立柱。碑亭建在六级台阶高的台基上,台基周围有围栏,围栏和望柱上是石雕的图案。御碑亭周围,高树低树,俯仰生姿。
除了这六只亭子以外,在戟门之外还有一只规制形状相同亭子。不知又是什么亭子?如果也是御碑亭,不知为什么没有和其它御碑亭建在一处?
甬道尽头是碑林广场。眼前只看到平整的石块砌成的宽阔的广场,有谁能想到这里曾经有过一座宏伟的大殿。只有年过花甲的本地老人也许还会在脑海深处留有对这座明代大成殿的印象,也许还会记得大成殿前的宽广露台,记得露台前那云龙纹的丹陛。1959年9月13日下午的那场雷火,让西安、让西安人永远失去了这座珍贵的古建筑。现在,到此的人们只能凭借古籍中的记载想像那座大成殿的样子,想像大殿曾经的辉煌,想像举办祭孔大典时钟鼓齐鸣的礼乐,想像大殿中拜谒至圣先师的莘莘学子。
西安碑林是国务院公布的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保存着从汉到近代的三千多方碑石,一万多件藏品,蔚为大观。其中很多碑石都遭遇过战火,蒙受过水侵,经历过颠沛流离。《开城石经》是碑林的基础。唐代末期,频繁的战乱使帝京长安失去了昔日的繁华。唐昭宗被挟持迁都洛阳,驻守长安的佑国军节度使韩建为了防守将长安城区退缩到皇城之内。原来矗立在廓城务本坊国子监内的《开城石经》被遗弃在露天荒野之中。虽然经一些官员、文人的努力,将这批碑石迁移到皇城内尚书省西隅,但地势低洼,雨水浸蚀,碑石濒危。一直到北宋哲宗元祐二年,《开城石经》、《石台孝经》等一批著名的唐代碑石才被迁移到现在的地址。形成了最早的西安碑林。而民国元老于右任捐赠的东汉《熹平石经》残石,可能是这里收藏的年代最早的碑石。今天,穿越了历史云烟,经历了重重磨难的这3000多方碑石, 就在我们的眼前,令人感慨天地之悠悠,岁月之沧桑。
这座红柱绿栏四角攒顶的重檐碑亭,是参观碑林的起点。匾额上的“碑林”二字据说是林则徐亲笔题写。其中“碑”字比人们通常书写的字少了右上的一撇。有人说这是林则徐因丢了官帽子而自嘲。我想,林则徐“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能以“制怒”自律的林大人,是绝不会这样幼稚的。其实,自宋代以来,为了保持字体的对称美,有不少人保持这样的书写习惯。例如,刘伯承题写的重庆“人民解放纪念碑”的“碑”字就是这样的写法。
碑亭中是高大庄重的《石台孝经》碑。这通石碑由35块巨石组合成碑冠、碑身和碑座,高近6米,人称碑林的“迎客第一碑”。
《孝经》由孔子的学生曾参编撰,讲的是孝道。提倡“以孝治天下”的唐玄宗李隆基亲自为此碑作序注释并书写,碑文用隶书,雍容端庄,让人感受到大唐盛世的气度和风范。碑额是太子李亨用篆体书写的“大唐开元天宝圣文神武皇帝注孝经台”十六个大字。碑座由三层线刻纹饰的石台垒成。
《开成石经》刻成于唐文宗开成二年,内容包括儒家经典十二部。共刻114石,228面,160卷,65万多字。刻经这一重大项目由当时的国子监祭酒郑覃主持,陈介、艾居晦等用楷书刊刻,是最大最重的一部石刻图书。
汉武帝以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家经典成了知识分子的必读之书。在石上镌刻儒家经典既有利于儒家思想的流传,又避免了流传过程中的失真。有史以来,共进行过七次儒家经典刊刻。而除了清代的《乾隆石经》因刊刻年代晚保存在北京国子监旧址外,只有《开成石经》依然完整地保存在西安碑林了。尽管在明代嘉靖三十四年陕西大地震中遭到严重破坏,但在明代万历十六年对碑石进行了大规模的修整和补刻。
《开成石经》是碑林最早保存的碑石。《论语》就是《开成石经》十二部儒家经典之一。其中许多金句都是我们在学校语文课中熟读成诵的。
颜真卿是盛唐的“楷书巨匠”,碑林中保存了他的7块碑石,是全国保存他的书法最多的地方。颜真卿刚正不阿,77岁死于国难。
《多宝塔感应碑》是他中年时的书法作品,端庄隽秀,朴实谨慎,历来是学习颜体书法的范本。《多宝塔感应碑》碑文的内容是佛教天台宗和尚楚金禅师修建多宝塔和唐玄宗资助建塔的经过。
颜真卿和柳公权的书法并称“颜筋柳骨”。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代,上书法课(那时候叫写字课)临帖,最早临的就是颜真卿的《多宝塔感应碑》和柳公权的《玄秘塔碑》,今天终于看到碑石的本尊,真是感慨不已。
诸遂良是“初唐四大家”之一,与虞世南、欧阳询、薛稷齐名。博学多才,精通文史,初唐书法家中,数他最有创新精神。他书写的楷书《同州三藏圣教序碑》疏朗精练,独具一格。碑文内容是唐太宗李世民撰文《大唐三藏圣教序》和唐高宗李治撰文《大唐皇帝述三藏圣教记》。
在大雁塔下也看见两通同样内容,同为诸遂良书写的碑,到底它们与《同州三藏圣教序碑》是什么关系?查了资料才知道同州碑是雁塔碑的翻刻。此碑原立于同州(陕西大荔),1974年移存西安碑林。
唐代的《梵汉合文陀罗尼真言经幢》已经只剩半截,字迹也多有脱落。文字由一行梵文一行汉译文相间合刻而成。内容是佛教密宗的陀罗尼经文,由唐代的不空和尚翻译成汉语,由海不觉和尚书写梵文。经幢原来立于西安开化寺,后来移至碑林。这经幢对于研究中外文化交流、佛教在中国的传播都很有意义。
《兴福寺半截碑》是唐代兴福寺僧人大雅等集王羲之行书所刊碑刻。出土时仅剩半截。所以称作“兴福寺半截碑”。根据残碑内容称作《镇国大将军吴文碑》。大雅和尚的勾勒特点是存形尚意,因此碑文整体不会让人感到有违和之感。《兴福寺半截碑》行气流畅,摹刻精良,为研习王羲之书法之重要碑刻。碑身两侧阴刻浮雕也十分精湛。这样一件精美的碑石曾长期陷于沟渠,弃置破庙,直到明万历年间,才得以移置西安泮宫,显扬于世。想到一代名碑的坎坷经历,不禁令人唏嘘不已。
怀素是唐代的一位名僧。他家境贫寒,自幼出家。这位“草书巨匠”,喜欢喝酒,并乘着酒兴挥毫作书,以“狂草”出名。杜甫的《饮中八仙歌》中虽然没有提到怀素,但怀素与诗中“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的张旭并称“张颠素狂”。
这块《怀素草书千字文》碑帖书法狂放不羁,纵横自如,飘逸飞动。《千字文》是南朝梁武帝时,周兴嗣用一千个不同的字组成的韵文,内容涉及天文、地理、礼仪、法制、技艺等,是少年儿童的启蒙教材。这块碑帖于明代成化六年由余子俊刻立于碑林。
太华是西岳华山的古称。《太华全图》是一幅华山大型碑刻图。康熙三十九年,三秦观察使贾鉝为祈雨登华山,直至最高的南峰。刻制《太华全图》,一展五岳华山北侧总体全貌,华山山势之险、场面之大、景观之伟、形象之真,尽显无遗。山形、祠庙、道路的布局、形态、相对距离都比较准确,一目了然,可见作者的观察是多么认真细致。要注意的是图中的定向与我们平时看到的地图不一致,而是上南、下北、左东、右西。
清代果亲王允礼在近年的清宫电视剧中频频出镜。历史上的爱新觉罗•允礼是康熙皇帝的第十七个儿子。在政治上,深得雍正、乾隆两代帝王信任。在艺术上,善诗词,工书法,精绘画,“风流文采,雅娴翰墨”。雍正十二年秋,果亲王奉命办差,途中游历了陕西、四川等地,并留下了大量碑刻匾额,碑林中的《骊山温泉诗碑》螭首龟趺,碑文就是他当年所题并亲笔书写的诗。诗是五言排律,生动描述了骊山温泉的奇妙和华清宫的绮丽。字用行草体,点划饱满圆润,气息平和从容。
康熙皇帝爱新觉罗•玄烨在我国历史上可以说是一位有作为的皇帝,最钦佩他为祖国统一而作的贡献。在碑林中有不少他的碑刻和碑帖。30石康熙法帖就是其中的一部分。这方五老峰诗碑帖用的是行书,清丽洒脱,正是康熙书法的显著特点。
西安石刻艺术室门前排列着形形色色的石质拴马桩,柱顶是各种各样的动物,以猴子和狮子为多。这些动物的表情是各不相同,嬉笑的、顽皮的、威猛的、严肃的……。经历风吹雨打,有的柱身已经开始风化了。西安的拴马桩是如此之多,几乎各处景区都能看到,这也从一个角度体现了西安古城的繁华。
沿着西庑廓往南,与钟亭隔着甬道相对的是大夏石马所在的亭子。大夏石马也是国宝级文物。大夏是我国北方少数民族匈奴的一支铁弗匈奴赫连氏所建,只存在了二十多年。由于战乱的影响,大夏遗存的文物极少,更何况这是一件带有大夏纪年的石雕。因此,这件大夏石马也更加显得珍贵。
石马线条简洁自然,风格粗犷古朴。它的前腿刻有“大夏真兴六年”、“大将军”字样。实际上这匹石马原来就是在长安县查家寨赫连璝大将军的墓边发现的。石马体态匀称,四肢健壮。虽然少了双耳,但仍然可以想像出它驰骋疆场的飒飒身影,仿佛置身于那金戈铁马的冷兵器战争年代。
回到文庙中轴线上的甬道,前面就是出口处了。由于当天就要结束长安之旅,时间比较紧迫。参观只能是蜻蜓点水,匆匆而过,漏看太多的展品,留下太多的惋惜。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缺憾!
从西安碑林博物馆的东门、也就是文庙的义路出门,结束了今天的游程。
书院门、关中书院、魁星阁、文庙、碑林、文昌门,这里集中了众多的文化元素,这里充满着浓郁的文化气息!令人难以忘怀,令人不忍离开!
今天就要离开文化底蕴深厚的西安古城,明天将会回到同样历史底蕴深厚的江南。
告别西安!惜别长安!